綠楊 綠楊把箱子放進機艙,鄰座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嗨!”他向女孩打個招呼,那女孩用眼角的餘光掃過他,喉嚨里吞吞吐吐發出一聲不清楚的“噢”,不知是回應,還是清嗓子。好漂亮的女孩,綠楊見過漂亮女孩,但這個女孩好像是電影學院的女生,漂亮的不一般。被人夸慣了,綠楊心裡說,有些不懂禮貌,或者是聽媽媽的話,不與陌生人說話。綠楊並不在意女孩的態度,歲月經歷了不少,而且他不是一個喜歡與女孩子套近乎的男人。 綠楊從提包里拿出耳機,彎腰把包放在前邊座位的下面,看見女孩的一條腿長長伸在那個座位下,就儘量把提包往他這邊放。然後插好耳機,打開面前的屏幕,從中國到加拿大飛行十幾個小時,一部好電影最能把枯燥的旅途變得有趣。《Taken》(颶風營救)應該有看頭,動作片,主角是在眾多影片中表現出色的英國明星Liam Neeson,綠楊向後靠靠,讓自己坐的舒服些,開始看電影。Liam Neeson 扮演一個退休特工,美麗的妻子改嫁富翁,一樣美麗的女兒跟着母親,又是一個人生不得意的硬漢,在影片裡一定會大放光芒。綠楊的胳膊被重重碰了一下,扭頭看時,地上狼藉一片,手機,書,化妝品,還有吃的,女孩正低着頭收拾那些東西,長發遮面,只露出一節細膩的脖頸。真是毛手毛腳,綠楊搖搖頭,接着看電影。 電影漸入佳境,前特工的漂亮女兒和女伴兒到巴黎旅遊,與一個很陽光的陌生男孩說了幾句話,接下來就遭到匪徒劫持,看來女孩子外出還是矜持一些安全。這時,他聽到鄰座的女孩大聲咳嗽,還夾雜着“嗷,嗷”的怪聲音,綠楊把眼睛從屏幕上移開,見那個女孩臉色發白,手摸着伸長的脖子,不時張嘴發出怪聲,眼睛也跟着瞪大。綠楊扯下耳機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女孩斷斷續續地說:“我的喉嚨被卡住了”,“被卡住了?你需要我叫乘務員嗎?”女孩點點頭。 乘務員聽了立即跟着綠楊來到女孩座位旁,“你哪裡不舒服?”乘務員問,“藥卡在這裡了”,女孩指着喉嚨。“藥?什麼藥?你吃了很多藥嗎?”乘務員又問。女孩的英語並不好,似懂非懂,不知道如何回答,便求救地望着綠楊,綠楊用中文重複了乘務員的話。女孩用中文說:“我吃了感冒藥和幾種維生素,有四五顆”,“你第一次吞下這麼多藥丸?”“不是的,我經常一次吃這麼多藥,這一次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乘務員聽到吞下的不是遺物,說:“多喝些水,把它們衝下去。” 乘務員回去拿了一大瓶水,倒一杯給那女孩:“都喝了。”女孩咕咚,咕咚把水咽下去,然後苦着臉說:“還在這裡!啊,好難受!”乘務員又倒一杯水遞過去:“繼續喝。”乘務員和綠楊期望地看着女孩一連喝下三杯水,但那些藥像磁鐵一樣吸附在女孩的喉管里,女孩痛苦地伸着脖子,眼淚從鼻翼旁落下,突然想起什麼地說:“對了,我忘了把一粒藥從錫箔紙包裝里拿出來,我把那粒藥和錫箔紙一同吞下去了!”“什麼錫箔紙?”綠楊沒有聽懂,乘務員更是莫名其妙,目光在女孩和綠楊臉上來回巡視。“你知道十幾粒藥被錫箔紙分開包成一板,我剪下來一粒,四四方方的,卡在這兒了。”女孩哭着說。綠楊終於明白女孩的話,然後解釋給滿面疑惑的乘務員,乘務員說:“我們最好找個醫生。” 乘務員回到乘務間廣播:“本次航班上的一位乘客得了急症,哪位乘客是醫生,請到23B座位!”第二次廣播剛剛落音,一個中年男士來到座位旁,亞洲人的摸樣,張口用純正的英語說他是醫生,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綠楊問他會不會講中文,他搖搖頭,綠楊便代女孩把情況說了一遍。他問:“你呼吸有困難嗎?”女孩說沒有。醫生說:“你呼吸沒問題,又能咽東西,在飛機上沒有多少可治療的。大口喝水,把它咽下去,咽下去就沒事了。”女孩很聽話地,但那粒藥卻任憑激流衝擊而穩如磐石。後來醫生對說綠楊說:“我的座位在後邊,有事叫我。”言語間好像問題不嚴重,或者是在飛機上無計可施。乘務員也把那瓶水留下, 相繼離開了。 綠楊覺得不能若無其事的看電影,女孩就在他身邊,直着脖子“嗷,嗷”叫,聲音吱吱啦啦,飛機上你可別有病,怎麼辦好呢,綠楊想了想說:“咽不下去,你不如試着吐出來。”女孩抬頭看他,他接着說:“去衛生間,用手摳摳喉嚨,也許能吐出來。”女孩說:“好,我試試。你能跟我去嗎?”綠楊本想讓她找女乘務員,看她楚楚無助的樣子,改口說:“好吧,我就在門外,有事你敲門,我叫乘務員。” “吐出來了!”女孩開門從衛生間走出來,高興地說。“沒事兒了?”“這裡有些痛,”女孩按着喉嚨,“可能是劃破了,現在舒服多了!謝謝你,叔叔!”綠楊聽到這個稱呼有些吃驚,女孩倒是十分自然,一口一個甜滑的“叔叔”。綠楊的電影也不看了,屏幕上親父深入虎穴救女是虛構,這飛機上幫鄰座女孩排憂解難卻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真事兒,醫生束手無策的急症,讓自己給治癒了,綠楊感覺英雄了一回,不知不覺和女孩越聊越多。 飛到多倫多機場,女孩有些依依不捨,道謝再三,然後拜拜手走向轉機的通道。這姑娘走路的姿勢也這麼好看,綠楊轉過身,心裡竟然生出幾絲失落。慢慢排隊等候出關,綠楊打開提包準備取出護照,裝護照的夾帶里是空的,綠楊把整個提包一點點查了一遍,沒有護照,又翻遍全身的口袋,還是找不着。綠楊清清楚楚記得在飛機上填過報關單後,把護照放進了慣常用的夾帶里,怎麼會不見了呢?肯定不會掉在出了飛機的路上,一直沒有打開提包。也不可能落在飛機上,他從來都是一個有條理的人,用過護照後一定放回夾帶里。 綠楊有些恍惚地走到一邊,回想飛機上發生的事情。難道是那個女孩?難道一切都是那個女孩的設計?卡着喉嚨可不像裝的,她難受得直掉眼淚。如果是那個女孩,她要護照幹什麼?這麼大個人,難道被一個黃毛丫頭涮了?綠楊這才想起不知道女孩叫什麼名字。也許真不應該和陌生人多說話,綠楊四處望望,還是去找航空公司吧,說不定護照在飛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