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老大时还年轻，研究生毕业刚参加工作。除了母亲以外，所有人包括我先生都不赞成我把孩子留下来，理由是当时条件还不好，我和先生还没有分到房子，各自住在单身教师宿舍里，还有我刚上班等等。只有母亲同意我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留了下来，直到今天我都觉得这是自己所做的一个最正确的决定，而这决定的背后是母亲的支持。

我生两个孩子都是母亲来帮我做的月子。生老大时，母亲还未退休，孩子比预产期提早了两个礼拜出生。接到消息的当天下午，母亲就乘船往南京赶，只是水路太慢，母亲坐了两天三夜的船才到。在那两天三夜里，母亲的嘴都急得起泡了，不知道先生和我在怎么对付那个新生的婴儿。在看到她的宝贝女儿和小外孙之后，母亲才舒了一口气。生老二时，母亲是头天晚上到的美国，当天半夜我就有了生产的预兆，从凌晨五点多钟赶到医院，到下午六点多钟孩子出生，母亲一直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当生完孩子有机会与母亲单独相处时，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雪儿，你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母亲看到女儿生产的过程后一定是万分地心疼吧。

我真正决定考试出国是在老大一岁多的时候，为了准备考试，把老大送回母亲家待了半年。后来我来美国之后，又把老大放在了母亲家一年。生了老二后，母亲又在这里帮我把老二带到快一岁才离开。每次当我生活中有需要时，母亲都在。

2004年年底，一直觉得不舒服的母亲诊断出得了胃癌，而且是晚期。知道母亲生病的消息后，我立即决定带全家回国看望母亲，也正好可以回家过春节。当时老大已经在上五年级，但是他是母亲最心疼的外孙，只好向学校请了三个星期的假，带他回家看外婆。以前每到春节时，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赶回家过年，母亲就会念叨，不知道我们这一家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过年。当我们大年三十晚上赶回家里时，母亲好激动，也好高兴，好不容易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吃年夜饭了。那三个星期是我与母亲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当时已经开始化疗的母亲身体非常虚弱，因为胃部全切，所以基本上全是流食，而且食物也没有什么味道，但只要是我劝母亲吃的，母亲都会尽量吃。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机会照顾母亲。

母亲的血液流淌在我的身体里，不仅我与母亲长得很像，而且我们的个性也相像，我们都急躁、自负、不服输和好强，只是因为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母亲比我能吃苦，也更能干，而我由于有她的庇护，多了几分任性与娇懒。作为女儿，我很遗憾未能赶得及见上母亲最后一面。让我稍微有些心安的是，在母亲在世的日子里，我曾经是个听话的女儿，无论大事、小事，我都尽量地顺了她的意。

我和我母亲的故事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