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九十年代初,中国刚刚开始加入世界关贸总协定(后来改称世界贸易组织,简称WTO)的谈判,引起了我省一些企业界对市场变化的思考和担忧。例如当时遍布豫西地区从郑州到洛阳地界的小型轧钢厂,可能会被迫关门。但是当时的建材用钢筋钢板的市场又是那么好,于是许多厂家就想着趁入关后的禁令之前再干一阵子,捞一把是一把。这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商机。什么商机?生产小轧钢用的轧钢辊。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又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当地有一个县里的小机械厂,车间承包了,决定干轧辊。车间的书记和主任就托人找到了我系的一位王老师帮着找专家和技术。当时,虽说几十个专业教师都在一个集体里混事,我们却也是有界限的,许旅长和崔旅长的人马和地盘各自为政,有潜规则不容侵犯。他们找到了专门搞铸铁科研的课题组。见面一说是去干轧辊,教授们连连打退堂鼓,说这个产品我们干不了,另请高明。王老师就想,这个‘高明’也许是小L, 他以前好像干过。 那天上午我下了班回到家,一阵敲门声过后,我迎进来王老师和他的朋友以及朋友领来的一位车间主任和书记还有司机。几句话说过后,容不得我进一步推辞,把一个牛皮纸大信封强塞到我口袋里,几个人就十分友好地把我架到了楼下的一辆吉普车里,到厂里考察去了。 我这人口碑不错,有求必应,善解人意。既然是系里的一位老师的面子,当然就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帮着他们干一票,迎接WTO。至于说技术转让费,原则是对私不对公,没有合同没有收条。不过,我当时也真是没有这项技术,属于 ‘没吃过猪肉、看见过猪跑’ 的情况。好在大的思路我还算清楚,对铸造车间里的那些活儿都熟悉。 简短截说,三个步骤,从轧辊的零件图和技术要求出发,画出铸件毛坯图,包括铸造浇注系统;按照铸件的要求设计金属模具;铸铁熔炼的炉后原材料和焦炭批次配比和炉前的铁水处理技术。三个特殊处理,两米长的轧辊加上浇注系统共有四米多高,立式铸造,要在车间挖五米深的大坑;铁水不能直接冲击铸型,要在一侧另开一个垂直管道,从底部让铁水沿着切线方向进入铸型中;轧辊的表面必须保持有一定厚度的硬质(白色断口)、芯部保持韧性和强度(灰色断口),相应的配套技术是金属型快冷、合理的铁水配方、必须的炉前处理。还有, 就是现场没有测温装置,一般的铸造厂都没有,我们靠眼睛看,摄氏1350-1500度的目测温度偏差,我自信不超过正负十度。 为了搞这个项目,我不得不在厂里住了一周,一套三室一厅的单元房,专门配了个漂亮的女职工给我做饭。现在早把她的模样忘记差不多了,浓浓的洛阳话方言还记得。记得最清楚的是,她的名字在河南女人里最响亮的:银环。呵呵!就是豫剧《朝阳沟》里的女主角,我唱过的。 总之,一件废品也没有出,一次就搞成了,剩下的就是数钱了。当最后一次离开厂子回到家,家里说赶快到系里去,主任这两天在找我。好像是出去干私活让人给告发了?不会吧?没人知道啊? 去了才知道,原来是部里分下来几个公派访问学者名额,让我到师培科填表去。 我写这些,不是为了显摆什么。说实话,都工作了几十年了,任何人都有几件值得纪念回味的成功事例。因为联想到中国的集成电路的制造和设计,同是属于制造业,基本的思路和运作方式都有类似之处。只要有好的设计、好的设备、高的人员素质,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并且, 任何一个人都是普通人。从中国在前苏联的培养下建立自己的工业体系以来,所克服的技术困难和完成的科技工业项目,比集成电路难度高的一定不在少数。小小一个芯片、一个航空发动机,根本不值得担心。 去掉一些奴气、长一些骨气,仔细品一品贵州茅台酒和北京二锅头到底有多大的差别,再体验一下福特车、路虎车和宝马车到底一样不一样。喝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