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是一出“二旦一生" (青衣、花旦和小生) 的新编传统京剧,剧作家田汉先生为其设计安排了大量的唱、念。三位主要的首演者张君秋、杜近芳和叶盛兰当中,以张君秋的唱段最多,并采用了大量不同的板式,这出戏作为“张派名剧"是名符其实的。笔者并无意在此全面描述这里的每一段唱腔。仅选择几段,结合剧情主线略作分解,而且所理解的深度非常有限,仅是出于对张派唱腔的喜爱,见仁见智吧。关于这三段唱腔,原本己选了三代张旦的戏,但地主的操作水平太低,不知如何往里贴,只能另外择时再贴到高山流水论坛。其实在网上搜也很容易,地主的快递就迟些时再送? 本剧的主线无疑是崔莺莺小姐的爱情心路历程。启场背景是崔老夫人意欲将她嫁于娘家侄儿郑公子,且正等待郑公子前来帮助料理崔相国的丧事之际为她们完婚。而崔莺莺却压根儿不喜欢这位表兄。这位表兄并未出场,仅从崔莺莺的台词唱词中得知为一纨绔子弟富N代,没什么出息。您看她辅导令弟读书时,读的却是《木兰辞》,显然是另有抱负。恰在此时,佛殿里遇见一位少年郎,想必是一表人材吧,也许是情急之下,形势所迫? 况且小姐又从红娘那里得知他 "年方二十一岁,尚未娶妻",便有几分惜才,这鸳鸯梦就开始做上了。有何为证? 戏中有一小段西皮慢板里唱到小姐三柱香许愿老父达天界、老母享安康、还有一句暗许,小红娘懂得: "愿姐姐和姐夫天生一对儿,…"。 待到贼兵围困寺院欲用强之际,崔莺莺临危不惧,愿以一人之身换得众人平安。这是一种做事风格,也補垫了她后来偷会张郎时的胆量。看来,小姐在关键时分还是挺"虎妞儿"的。另一方面,小姐见张珙做事有担当、有策略,修书、缓兵、解救,几乎一气呵成,崔莺莺早己芳心暗许了。 (按: 其实是痴情,等同于醉驾,Over CONFIDENT,咋不想想他不过是重赏之下的勇夫呢? 哈哈! 地主多嘴,莺莺唯有胆大而心却不细,她不是学工科的。) 事情如愿,崔老夫人差红娘请张生赴宴,崔莺莺眼见得待面见着张生之后将是另一种身份了,想来自是满心喜悦,两句<南梆子>表现了这种情绪,主要在前边欢快的伴奏和"听红娘…"三个字上,声音脆亮,一字一台阶地拨高,掷地有声。这种处理很独特,把崔莺莺初次正式见情郎、确定终身的心情表露无遗,演唱者底气足足的,满面桃花初绽放 (有度,若是过火而有失身份成了"李二嫂改嫁"),且佐以水袖、身段,须是恰到好处。与此相比,同是<南梆子>开头句,《霸王别姬》里的"看大王"、《望江亭》里的“只说是"、《白蛇传》里的“离别了"等等,唱法都是各自不同的,都有各自的剧情。 【南梆子】听红娘一声请梦儿惊觉,恰才向碧纱窗下画了双蛾。 接着是: “红娘: (白) 小姐,瞧您俊脸儿吹弹得破,张先生他真好福气啊。崔莺莺 :(白) 啐!(唱) 你道我俊脸儿吹弹得破,知道他读书人福命如何?” 唱腔转回,有些心虚了,毕竟拿到手了才算数,一切尚未确定,心里仍是有少许忐忑不安。 这里插句闲话,这里前两句是一个<南梆子>双句,后两句又是另一个<南梆子>双句,各是一个整体。一方面根据所表达的剧情不同,唱腔应各有准确体现; 另一方面,不宜强拆,唱了上句没有下句,就成了京歌了。 话说崔老夫人悔婚,惹得莺莺、红儿和张生三人结了盟。小红娘与张生议定待小姐到花园焚香之际相见。单表这小姐眼看着婚姻事被一风吹了,心中烦闷情绪低落。这种心情由一段 “二黄四平调" 唱腔很好地表现了出来: “先只说(!)迎张郎娘(!)把诺言来(!)践(!)",…。这四句是一套词,唱的是心头怨恨,唱词里写得明白。中间有善解人意的红儿拿天上的月亮说给小姐听,哪里知道那月中却另有一仙与崔小姐的境遇相合,惹得小姐禁不住泪眼汪汪: "抬…泪…眼…仰天(!…),,,。又是一套四句四平调唱腔,若不是到了这伤心处,好女有泪也不轻弹。有道是痴情女子负心汉,这莺莺小姐的心情从这四句唱腔里表露得淋漓尽致。以地主的理解程度,这八句 "四平调" 还是基于传统京剧的韵腔,属于"移步不换形" 的类型。 随后,张生的琴声飘至,引得姑娘的好奇、共鸣、欣赏。然后,接着张生一句貌似“自言自语"般的感叹,只激起崔姑娘几句表白和决心: “张生哪! 即便是十二巫峰高万丈,也有个云雨梦高唐"。这是嘛? 这就是音乐的力量吧! 张生一曲轻弹,竟吹散了崔姑娘的满心烦恼,并且顿生了梦里上巫山的壮志。 那为何只上巫山? 这里有一个有关巫山神女的典故,是说男女爱情的,高阔帅和白富美的,地主记不得原委,也懒得去百度。嘿嘿! 小姐的心中烦恼,于其天天窝在闺房里生闷气、骂红娘,真不如出门走走,上上巫山,听首曲子,岂不美哉? 不过,这几句唱腔却与传统的旦角"四平调"有了更大的距离,虽说能很好地表现人物,若非张君秋先生巧妙地把它"打包"处理,让它在八句正版"四平调"之后把身藏,恐怕难以被老戏迷们接受: 好听,确实好听,却和青衣不一个味儿。这也是张大师很了不起的地方,他自创唱腔的魄力显然比前辈先生们更大一些。这一段"四平调"能被唱成《西厢记》的戏魂 (看官们甭找出处啊! 这个定义是地主说的),并被广大"张迷"们传唱,也说明这段新腔的设计是成功的。 【四平调】先只说迎张郎娘把诺言来践,又谁知兄妹二字断送了良缘。空对着月儿园清光一片,好叫人闲愁万种离恨千端。抬泪眼仰天看月阑,天上人间总一般。那嫦娥孤单寂寞谁怜念?罗幕重重围住了广寒。莫不是步摇动钗头凤凰?莫不是裙拖得环佩铃铛?这声音似在东墙来自西厢,分明是动人一曲凤求凰。这萧寺何时来巨匠,把一腔哀怨诉宫商。哪里是莺莺肯说谎,怨只怨我那少诚无信的白发娘。将我锁在红楼上,外隔着高高白粉墙。张生哪,即便是十二巫峰高万丈,也有个云雨梦高唐。 有了这次接触,三个人的力量终于促成了张崔恋情的发展。这其中的过程曲折,上一回里己经表过,恕不多言。眼看着考期将近,这张生到底是骡子是马,终是得拉出来到长安城里遛遛,也怨不得老夫人无情,功名毕竟是人生大计,即便是到了号称是“为人民服务"的我朝,不也是一个个拚了身家性命也得弄个厅级部级副国级的。这些东东在当朝反腐大戏《人民的名义》里说得明白,咱还是说西厢。 那莺莺觅得如意郎君,免不得惜惜送别到十里长亭,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潼关无故人,虽然己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莫要采,如此这般地嘱咐一番。这一段“反二黄”唱腔借用了《西厢记》原著中的语句,恰当而准确地唱出了莺莺的痴情,实是妙不可言。就唱腔设计而言,是标准的京剧格式,以“导板"启、"回龙"承、转入“原板"、以“散板"合,浑然天成,而"反二黄"更是最佳的剧场催泪弹。听一位张派名家自述,每每唱到这里,把她自己也唱得眼泪稀里哗啦的,更别说她还能听到台下的一片"和声"。 首句“碧…云…天…,(琴托儿),黄…花…地↘…,西风紧…"。这一句的权威的标注是“散板",但以地主的非科班外行来看,它是一种"导板"。当然,“导板"的音乐设计是服务于剧情的,唱法可以是“散板"。“散板"也不是说想怎么散就怎么散,而是说演唱者有更多的发挥空间。唱到这里,那些"入戏"的、与莺莺小姐境遇相通者己经是泪如泉涌了。所以,下一句若按地主的理解应是"回龙" (权威的标注是"原板"),一气呵成: "北雁…南翔↘。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 总是离人泪千行……"。以地主听戏的观察,近现代的新编传统戏和现代戏的导板、回龙的唱腔、唱词设计较以前的"十字"句型有较大的技术突破,非常出彩。除了这一段之外,其它的还有李少春版《将相和》: “辅赵邦费心机深思苦想,都只为廉颇老将自呈刚强、闷坏衷肠"、北京院的《杜鹃山》里的"无产者等闲看惊涛骇浪,(柯湘出监一场)"、《沙家浜》里的"月照征途风送爽"、中戏的《红灯记》里的"狱警传似狼嚎我迈步出监"、上京院的《智取威虎山》里的三段老生戏"朔风吹"、"穿林海" 和 "披荆棘" 等等,都是戏迷们爱唱爱听的。回到这一段,下边接着才是标准的“反二黄"原板的启唱伴奏,接唱"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好叫我与张郎把知心话讲…"。尾句是"散板": 远望那十里亭…痛断人…肠…。这一句尾腔特别彰显张派的韵味,您得亲自去听、去唱才能明白。 【反二黄散板】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原板】北雁南翔。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总是离人泪千行。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系不住骏马儿空有这柳丝长。七星车快与我把马儿赶上,那疏林也与我挂住了斜阳。好叫我与张郎把知心话讲,【散板】远望那十里亭痛断人肠。 就此打住。这些言语很粗浅,词不达意,远远不能表达张君秋大师在这出戏里的艺术造诣,仅代表地主对张派《西厢记》的唱腔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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