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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謝:此文摘自網絡,並無本地主之寸功,在此特向原作者致謝。也以此紀念陳素真先生。 (以下是原作者之雄文)
回味經典:“宇宙三鋒”之豫劇陳素真 《宇宙鋒》是中國戲曲的傳統劇目,戲曲界把梅蘭芳(京劇,1894-1961)、陳素真(豫劇,1918-1994)、陳伯華(漢劇,1919-2015)三位大師的《宇宙鋒》並稱為“宇宙三鋒”。 三位大師的《宇宙鋒》有血緣關係,陳伯華的演出版本在先,梅蘭芳與陳素真的後來才進行了移植,因此都包括“修本”、“裝瘋”和“金殿”三場戲,且舞台呈現、唱詞也大同小異。隨便說及,《宇宙鋒》也有演全劇的(京劇、漢劇、越劇等都有),把因宇宙鋒這把利劍引出的故事講的很完整,前面還有什麼“指鹿為馬”啦,什麼“匡趙聯姻”啦,什麼“盜劍嫁禍”啦,做了一些鋪墊後,最後才繞到“修本”、“裝瘋”和“金殿”這三場戲。但那樣消弱了藝術的感染力,所以一般只演上面的三場戲。 在這齣戲中,陳素真為表現趙艷蓉這個人物,充分運用了唱腔、念白、身段、水袖等方面的看家本領。說到唱腔,她早年嗓子出了問題後,“唱”就成了制約她藝術發揮的瓶頸,這齣戲中,在“金殿裝瘋”一場上場時那段“坐龍車出相府”唱腔比較長外,其他沒有大的唱段,但她會利用嗓子,懂得如何用聲音刻畫角色,她所設計的唱腔,旋律能始終切中人物命脈,為我們留下了諸如“今日裡我顧不得閨閣端儀”等經典唱段。 陳素真在《宇宙鋒》裡的念白和表演,也是處處顯示出大家之風範。其念白語速不快,保持了穩重中透出哀傷的基調。表演最突出的地方筆者認為有兩點:一是眼神,二是水袖,我已在其他地方講過了,這裡不再重複。總之,她所塑造的趙艷蓉,細膩大氣,不溫不過,裝瘋時也無有放肆無忌,撒野之態,把這個趙府之女、匡府兒媳被逼無奈,羞愧難當,憂恨哀傷的複雜心情表達得相當到位,一個鮮活的藝術形象像美神那樣立於舞台中央。 上世紀50年代末陳素真進京演出,梅蘭芳大師看了她的《宇宙鋒》後盛讚演得好,並說我(指梅自己)以後不敢再演了,雖是溢美之詞,能得到全國第一名旦的如此讚許,說明她的藝術已達到較高的品位。作為一個痴情的戲迷,觀看了漢劇,京劇和豫劇的宇宙鋒,個人更喜歡陳素真版本的。 下面是陳素真先生1952年的說戲: 一九五二年底,我在徐州開始排演《宇宙鋒》。 《宇宙鋒》是漢劇表演藝術家陳伯華大姐的拿手戲,連擅演此劇的京劇表演大師梅蘭芳先生看了都嘆服。我有幸在第一屆全國戲曲觀摩演出中欣賞了她的表演。就把它移植為豫劇。 移植其他劇種的劇目,絕不能原封不動地照搬。我在排演《宇宙鋒》時,不僅把原來劇本中的唱詞、句口作了一些增刪,在表演上也作了新的設計。 《宇宙鋒》是一出唱做並重的戲。但演員如果只憑自己有條好嗓子,一味地傻唱,或隨心所欲地加上一些不相干的動作,都不可能感動觀眾,因為演員只是在演“戲”,而沒有演出“人”來。 我演趙艷容,是從設身處地地體驗她的感情出發的。從第一次出場到全劇結束,我的感情線索始終保持連貫不斷。為了避免生搬硬套,我把原來出場時的“引子”改成“對子”。雖然只有十個字,卻要念出這位賢淑善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的身份,氣度,以及她對夫家無辜受害的悲憤和寄居娘家的鬱悶心情。 上場時,台步端莊穩重,面部掛着憂傷神氣,緩緩走至台口,凝目一望,長嘆一聲,然後,才用悽惋的語調念出“對子”的上聯:“淚如秋夜雨刀,在念下聯的“點點”二字之後,略微一怔,停頓一下,輕微地哽咽兩聲,再接着念:“不斷流(哇)”。 之後,看看大廳的門,搌搌腮邊的淚,慢步跨進門檻。進門時雙手同時翻水袖,左手向外翻平伸,右手向里翻齊胸,先抬左腿邁門坎兒,身子向上一提,右腿隨着也邁進去,身子微微一閃,跟着放下水袖,給觀眾一個俊美的後背姿勢。 進門歸座後,趙高有自口。我不能象沒事人似的,他說他的,我坐我的,而是聚精會神地諦聽,思索。當趙高念到“為父下朝之時,聞得校尉人等紛紛議論”時,我的心裡一動:哎呀,校尉們說了些什麼呀?是不是趙忠替我丈夫死的事情被識破了?我心裡這麼想着,慢慢地頭向外轉,眼神從趙高的臉上轉向觀眾,這是有意避開他的視線,生怕他窺探出我的心事。 當趙高念到“言道我兒扶抱趙忠”時,我心裡的一“動”立刻變成了一“驚”:呀,壞了,怕什麼有什麼! 因此我把凝思低視的眼神,轉為驚恐的平視。因為當時還不能斷定趙高是否確知趙忠替死的真情,所以眼神變化的幅度不能一下子做得太大,只能用暗驚懷疑但還存有僥倖的目光。及至聽到“趙忠”名字的時候,才由暗怕、疑惑疾轉為驚駭的神色。這段戲由“動”到“驚”再到“駭”,是三個有層次的細緻動作,一定要掌握好分寸。 趙艷容是個既有見識也很機敏的女子,在剎那間的驚駭之後,立刻鎮定下來,很快想出了應付趙高的對策:蒙哄趙高,推翻他聽信的傳言。這時,我用一種悽惋、冤屈的語調念道:“爹爹說的哪裡話來,你那門婿被校尉殺死,女兒痛不欲生”,說到這兒,一停,變感情,由悲相變怒容,接着用強硬的語調說:“那趙忠乃我府家奴,女兒豈能叫他丈夫! 哎呀呀,這是哪裡說起呀?”這幾句白,要念出“這是什麼話?是誰在造謠污衊我?這豈不冤死人嗎?”的感情。 與此同時用眼睛偷看趙高,待發覺趙高確實被自己瞞哄過去時,才又向外暗鬆一口氣。跟着一轉念:何不利用這個機會求他給自家辦點事呢?於是接着說:“啊爹爹,如今匡扶(注)已死,匡家無後,望求爹爹修一本章,保我那不久於人世的公爹出獄才是呀!”趙高因為一時相信了艷容,也就慨然允諾。 正在艷容陪着趙高修本時,秦二世上場了。趙高是邊想邊寫,我既不能胡亂動作影響二世的唱念,又不能幹坐在那裡看戲,所以只能是神情專注地盯着父親所修的本章。待秦二世突然闖入時,我匆忙地迴避下場。 秦二世走後,我再次上場。當趙高念到“為父將辯冤本章呈於聖上”時,教就作出注意傾聽的眼神。當他說到“匡扶已死,既往不咎了。”我不由得站起身來,衝口說出:“好一位有道的明君。”但是,恰恰在這時,我又聯想到自己無辜遭劫的丈夫,心想:他如今逃到哪裡去了呢?生死不明Ⅱ阿! 所以我的表情便由下意識地欣喜,變成憂心忡忡地哀愁,一時竟陷入沉思。不料趙高又突然冒出一句:“恭喜我兒,賀喜我兒”。我在想,他給我賀喜未必是喜。 但此時此際我心裡總牽掛着無辜的丈夫,所以總有一絲僥倖,或許喜能從天降?於是隨口問道:“女兒喜從何來?”然而,趙高卻答道:“聖上觀見我兒容貌美麗無比,”說到這兒,我立即覺得不妙,剛剛閃爍的一點希望光彩的眼睛,頓時變得暗淡了,我一面把臉轉向右側低視,一面仔細聽着下文:“要納進宮去,陪王伴駕。 ”啊,這簡直是個晴天霹靂!我把眼猛地睜大,駭然變色,但是還抱着一絲幻想,希望父親能夠拒絕胡亥的無理要求。這時,我急切地追問:“爹爹是怎樣回奏聖上?”趙高答:“明日早朝,送進宮去! ”我怕自己聽錯了,便又重複追問:“什麼?”回答仍是“送進宮去!”哎呀,我絕望了!下面一段戲裡,有三次“叫頭”,我從劇情出發,用三種不同的方法處理。 第一個“叫頭”,我是用哽咽啜泣的聲音喊出:“爹……爹……呀……!”此時,水袖跟着鑼鼓輕慢地一擺二甩三抖上來,雙手的動作配合着低沉的念白:“匡扶已死,三七未滿,屍骨未寒,父乃當朝首相,位列三台,連羞辱之心你都無有了哇! ”這段白要念得起伏跌宕打動人心,“匡扶”的“扶”字高、長,“已”字慢低,“死”字略帶顫音,身子隨着雙手偏指面向右;“三七”平、長,“未滿”哽咽,強念出聲,雙手向左半挽花兒,臉向右偏低,頭與手同時微擺兩下,流露出傷感,“父乃當朝首相,位列三台”要念得莊重,其中“當”字尤其要加再念出,“首相”二字壓低連念,於敬重中含有譏諷;“連羞辱之心你都無有了畦”的“心”字提高,和“你”字連起來,讀成“你你你……”。 經過這樣處理,這段台詞的感情色彩就強烈了。接下去我把原來的四旬唱詞改成了“一七”轍:“老爹爹你做事恣行無忌,對孤孀落井投石步步相逼。兒好比芙蓉花婷婷玉立,豈肯作失節婦惹人唾棄。”(由於我的文化水平低,不少熱心的朋友,如王金璐的夫人李墨瓔和高紹賓等同志都曾幫我修改過唱詞,我深為感激。) 第二個“叫頭”是在唱完上面四句唱,趙高念出“兒呀,難道你就不遵父命嗎?”以後,我這時的心情是含有反抗的慍怒,因此“叫頭”中“爹爹”二字的念法是乾脆短重,表面上聽似乎平淡,語氣中卻蘊含着不服,我先用低平的聲調念:“先嫁由父母”,繼之提高聲調念出“後嫁由自身”。 右手在前胸投袖,同時身子一晃,接着念道:“事到如今,由不得你了!”“如”字高昂,“今”字低沉,右手水袖隨“今”字脫口反擺在胸前,雙目怒視趙高,起唱:“從今後再休把父命提起,我情願出你府顛沛流離”,接着,雙手反袖,作欲走姿勢。 這時,趙高接念“你,你你你敢違抗聖旨?”這句話,象一記重錘敲在艷蓉的心上,不由大吃一驚!天哪,誰敢違抗聖旨啊!我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欲走的姿勢,停下來略微思索一下:一家人都慘遭殺害了,還有什麼可怕的?不就是一死嗎。 管它什麼父命、聖旨,索性拚了吧。想到這兒,決定抗旨不遵。在這一“驚”、二“想”,三下決心之後,我把雙袖一翻,叫起了慢“叫頭”。 第三個“叫頭”是用仇恨、憤怒的語氣叫出來的:“爹……爹……呀……”。“呀”字由平而高,拖得很長,結尾時嘎然頓住,水袖跟着一頓,向右一甩、左一擺,再一齊雙抖手上,念:“慢說是,”本想說“聖上”,略一思索馬上又改口“昏君的聖旨”,右手向右偏轉,憤怒現於面目。下面再接念:“就是利刃青鋒,將兒的首級割下,也是不能從命!” 以上就是我對三個“叫頭”的不同處理。 接下去是趙高念“聖旨、父命,豈能由你!”我在這兒加了個“亂錘”,這樣既可以渲染趙艷容對父親的怨怒,也可以表達出她的內心慌亂,因為她畢竟是個年輕女子,不可能處處胸有成竹。我在這“亂錘”的烘托中,作了一些動作,然後起“飛板’’唱:“似這等疾風驟雨摧桃李,一陣陣心如焚我暗暗焦急。” 這以後,啞奴向我暗示,要我抓臉、扯發、撕衣。我在這裡也有三個動作:一是一愣,二是領悟,三是怕趙高發覺,急用水袖遮掩,同時偷看趙高的動靜。當我確信趙高無所察覺,隨着鑼鼓經雙翻水袖,一個姿勢偏左,一個姿勢偏右。 在底下的一段大過門兒里,也用動作充填起來。過門奏完,我唱“飛板”:“無奈何我打亂青絲釵環委地”,“委”字高,“地”字拖長腔。接着,碎步退後再向前,水袖雲手翻上去,再向左反抖左胳膊上,身上微晃兩下,跑下場去。 改妝後上場,接唱“抓花容,脫繡履,撕破羅衣。”唱“抓花容”時是按陳伯華大姐的演法,我又略加了一點手軟發抖,最後一狠心,抓了一把。心想:抓吧,不抓也不行呀!唱“脫繡履”的“脫”字時,我右手上翻水袖,隨腔向左轉,唱到“繡”字時,左手慢挽手花,身子微微慢晃、蹲下,做左手脫右鞋姿勢,唱“履”字時,左手翻起水袖,隨唱腔向右慢轉,右手挽手花,身子微微搖晃着蹲下,做右手脫左鞋姿勢。 下面腳步不動,只是左右一擰,這兩個脫鞋姿勢,既合理又美觀。 到“撕破羅衣”,要唱出內心的憤怒。威脅,心說:我已然成這個模樣,看你還怎麼送我進宮?可是經趙高一問,卻啟發了我:好,你說我瘋,索性我就裝起瘋來。這裡有三個連貫的動作:當趙高問:“你是瘋了嗎?”武場打“呱兒倉”,我馬上一怔,心想:“啊,說我瘋了?”第二個“呱兒倉”,我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對,借着他的話,順杆兒爬吧;下面一個“崩登倉”,乾脆,說瘋就瘋,我把左水袖高甩在“崩”上,右水袖高甩在“登”上,眼睛猛瞪在“倉”上,挺着身子,直着胳膊,踩着“紐絲”走了幾步鬼步,再慢轉臉看看啞奴,意思是暗示她:我可要裝瘋了! 這兒用的點子是“鳳凰三點頭”,頭全點在悶鈸上,隨後雙袖齊甩猛一轉身,愣視趙高。下面有兩句唱:“他那裡說我瘋我何不將計就計,坐平地裝瘋痴化險為夷。 刀唱到“將計就計”時,拉着一隻袖子一字一步,拖腔中走半個圓場,左手翻袖齊胸,右手拉發亮相;唱到“坐平地”時,左手外翻袖,高抬,倒轉,右手挽花兒指地。一鑼後,擰步轉身,左袖裡翻,右手一拉,接唱“化險為夷”。 唱完後,隨“大五鑼”點子,右手向右高甩一袖,跟着左手也向右高甩一下,隨着身子旋轉時右手水袖往下一甩,放在左肩上,左手水袖由高落下搭在右肩上,然後向下一坐,這幾個動作,全要落在鑼鼓點上。 啞奴見艷容坐在地上,急忙上前攙扶,艷容被扶起後,有一串大笑。我沒練過笑功。演員要會藏拙,我是這樣處理的:被扶起後,我的兩隻手臂直挺着,斜偏着身子跑了個圓場,到台口時一愣神兒,斗疵着雙眼,略偏左點一個“哈哈”,再偏右點又一個“哈哈”。 但這兩個“哈哈”不能一樣,頭一個要笑成“哈一哈!”款式緩慢,第二個則笑得急促、突然:“哈哈!”再下面連笑“啊,一哈哈哈哈!”我笑不好,但有鑼鼓經托着,我再一跑圓場,就彌補過去了。 笑過之後怎麼辦呢?艷蓉只得用眼神求助於啞奴。啞奴暗暗指天,噢,明白了,讓我上天。這裡有三個動作:頭一個“我要上天”,“天”字念得略高,使小雲手花,掏右腿,向上指天;第二個“我要上天”,“我”字略高,“上”字平,“天”字重,左轉半身,雙手挽花向右高指,掏右腿;第三個“我要上天”,“我要”二字緊接着念出,“上”字略低,“天”字拉長拔高,然後一頓,擰步左轉,雙挽手花,由胸口立着向偏左方向上指,左腿隨着雙手向左大邁一步,右腿跟着一掏,眼看着手指。 趙高念到“天高無路你上不去!”艷容重複了後三個字,是疑問的口氣。我的動作是:念“上”字時左手上抖水袖;念“不”字時右手一抖抓水袖;念“去”字時右手一掐腰,左手挽花兒,向上斜指,身子略蹲一點,臉向右側偏看趙高。 這三個字的兩抓、一指、一扭頭、一瞪眼,要正好落在鑼鼓經“崩登倉”上。下面的三個“我要入地”念法與上面一樣,但姿式不同。頭一個,甩雙水袖,掏左腿,向右低指;第二個,擰步左轉半身,雙袖由下向上,雙手低指;第三個,擰步右轉身,左手翻起水袖,右手挽花指地。 儘管看過我表演的熟人都說這幾個動作好,可我並不滿足,現在我又琢磨出一套新的動作。比如三個“我要上天”:第一個,右手反擺起水袖,掏右腿,左手水袖衝上繞煙雲花兒;第二個,掏左腿,擺左袖,右袖向上繞上花兒;第三個,翻身大雲手,再指上去。 為了不使水袖重複,“入地”沒有改動。“上天入地”完了,做了一個怨恨趙高,頓足、戟指的動作之後,啞奴又暗示艷容去抓趙高的鬍子。 我先表示不敢,隨即鼓起勇氣趨步向前,剛欲抬手,又有些懼怕,因為艷容畢竟不是真瘋呵。當我剛要向後退縮時,啞奴從後面推了我一下,正好撞在趙高身上,這一來,是非抓不可了。這一點戲,我大體是按陳大姐的演法沒有大改。 趙高接連被親生女兒揪了鬍子,叫了兒子,很是惱火,舉手要打艷容,啞奴左右護擋,趙高遷怒啞奴,打了她一掌。啞奴無辜被打,一面掩面哭泣,一面還要照料小姐。這時,起大過門兒,艷容有一大段慢板,唱腔是我新設計的,把唱、表、舞結合在一起。 我的唱詞與京劇、漢劇不同,是一七轍。 “今日裡我顧不得閨閣端儀,搖搖擺擺擺搖,扭扭捏捏、杏眼微眯、 放蕩不羈。 我的官人哪,我的官人哪, 你隨為妻紅羅帳里重敘情意。我的官人哪。雲冪冪霧漾瀠遮天蓋地,許多的冤鬼魂揮舞彩旗。見王母駕祥雲飄然屹立,玉皇爺接我去名列仙籍。” 下面,我把配合唱腔的身段介紹一下: 第一句的“儀”字,我使用一個長拖腔,同時向左窺視,雙手一齊抓水袖,抓在一鑼上。唱“搖搖擺”時,走大搖大擺的男步。過門中,左袖上翻,右水袖使了個扇子花。以下再使兩個雙袖挽花,一齊向後抖,再向前一擺,又分開一甩,抖上去整冠,捋髯。 這一套動作做完,過門也剛好奏完,再接下去唱“擺擺搖”,第一個“擺”字,上翻右袖,第二個“擺”字上翻左袖,唱“搖”字時跟着板走三步,放下水袖後,用一隻手拉着另一隻水袖扭扭捏捏地走着唱“扭扭捏捏”。 過門中放袖後退,再唱“放蕩不羈”。唱“放”字時右水袖往左臂一搭,唱“盪”字時左水袖往右臂一搭,右高左低地亮相,唱“不羈”時邊唱邊向前扭着走,直至撞在趙高身上以後,再把抱膀的雙袖齊抖下來,甩開,再猛一拉,瞪視趙高。 下面又是一個長過門。這個過門是我把絕跡多年的豫劇《妲己哭劍》中的曲調化了進去,聽起來非常熨貼。不過,過門很長,演員不能死挺挺地站着等過門拉過去再張嘴,為此,我又設計了一套三個人的動作:我猛地碰了趙高一下,趙轉臉怒視我,和我一進一退。 他背着手步步進逼,我拉着水袖步步後退,退到桌角處,我把右水袖往上一甩,左水袖也跟着向上一甩,左右大甩後,雙袖齊向上,繞了個煙雲花兒,然後往後一背,猛一扭臉,瞪視趙高。趙吃了一驚,不由得往後退。接着是我進他退。 我先走的是殭屍步,隨後一挽袖花,掐起腰來逼他後退。走到台前,一搭袖,二搭袖,接着雙手一抱,猛一扭臉,又亮一個相。趙高欲打我,啞奴機警地把我拉開。又用手比比劃劃地出點子。艷容先是不理會,啞奴又重比劃一遍,這回弄明白了,原來是要她拉趙高回房安歇。 我先是表示生氣,不肯照做。啞奴輕輕推我,我執意不去。啞奴也着急了,猛地推我一把,冷不防正好撞在趙高身上。趙高回頭看我時,我立即又裝起瘋來,無奈何只得按照啞奴教的比划了一會,趙高啐了我一口,我內心很難過,背過臉去暗自傷神。 然而,事已至此,裝就要裝到底,於是把心一橫,向着趙高左一擺手,右一擺手,身子左右亮姿勢,趙高也隨着做左右動作,並作出羞惱的表情。最後,索性我把趙高拉到中間,走出三鑼再一甩出去,二人分開各跑個小圓場,又回到原位置,二人同時亮相。 此刻,恰好過門奏完,我接唱“我的官人哪,我的官人哪”頭一個把齊胸的水袖沖趙高臉前一甩,再反過來一扭臉兒表示羞澀,向左轉跑了半圈,二人沖里亮相;第二個左手齊胸的水袖向趙高一甩,再含羞地右轉到前場。唱“你隨”時掏左腿右偏身,雙手挽花兒,斜眼看趙,做連連招手的動作。 唱“為妻”時,做與上兩字相反的動作,唱到“紅羅帳里”時,邊唱邊走斜花步,圓甩水袖,走到桌角處一跳一蹲,上身在拖腔中前一伸,後一閃,斜視趙高,然後起身唱“重敘情意”,羞赧地一回頭,跑個圓場。 趙高急了,上打一掌,下踢一腳,把艷容踢倒在地。啞奴急忙攙起,艷容又接着唱“雲冪冪,霧濛濛,遮天蓋地”。唱前六個字時,僵立直視,唱後四個字時雙手翻袖花兒做遮天蓋地的動作,斜退到上場門,走大翻水袖雲手,後袖打出去,做驚怕狀,念“打鬼! 打鬼!刀接唱下句:“許多的冤鬼魂揮舞彩旗”。跑圓場使正雲手,斜退到下場門把水袖打出去,再念“打鬼!打鬼!”跟着突然由驚恐的表情一變而為輕鬆的笑容,接唱“見王母駕祥雲飄然屹立”。 唱“見王母”時拉袖拱手;唱“駕祥雲”時雙袖向上一抖,身子向下一蹲即起;唱“飄然”時,雙手向里挽,要水袖,作飄飄冉冉的動作,唱到“屹立”時,雙袖上去繞煙雲花兒,姿勢要高。 唱末句“玉皇爺”時一拱手,唱“接我去”時,雙袖分開跑倒圓場;唱“名列仙籍”時做一個正雲手,雙手一合,蹲下去,隨即站起,拉住趙高念:“官人,隨為妻來呀!”趙高怒不可遏,喝斥一聲“嘟!”艷容也學着他的樣子,還了一個“嘟!”然後,啞奴拉着艷容下場。下場時,退着走,在趙高的身後指了一下,又傷心又忿怒地退下場去。 以上這套載歌載舞的唱腔和身段,我只能敘述個大概。 台上演戲,眼神最重要,眼神用不好,不是過火就是死板。心裡沒戲,不能設身處地地體驗角色的感情,眼神必然不准,也絕不能感染觀眾。 我的水平有限,說的也很拉雜,謬誤之處,希望大家提出批評。 注①京劇本中艷容之夫名匡忠,匡忠之父名匡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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