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行與時尚

八十年代中期的上海，真的算不上時髦，對比現在的燈紅酒綠的上海，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我記得那時候，上海的男人們會穿一種叫“假領頭”的東西，所謂的“假領頭”，就是假的襯衫，也就是說它不是襯衫，只是一個襯衫領頭而已。它截取了襯衫肩膀以上的部分，套在棉毛衫外面，然後再套上毛衣或外套，這樣的話，可以露出一個潔白的襯衫領頭，好像跟穿了真的襯衫一樣，顯得很紳士。男人的假領頭，猶如女人的胸罩一樣，塑造着上海男人的紳士外表，卻無法揭示它的內在——實在難為情哪。但不得不說，假領頭即經濟又實惠，是上海人聰明的象徵：即使在預算不足的情況下，也依然能夠保持着體面。路邊的小商店門口，常常會有白色的假領頭在迎風招展，這是一個時代的印記，這種羞答答的時髦夾夾雜着難以啟齒的尷尬，塑造着那時上海人的個性。

漸漸的，到了八十年代中後期，上海也如南方沿海城市一樣，慢慢地開始有了變化。

有一天，我們班的曉曉女同學，穿了一身嶄新的衣服來上學，幾乎把大家的眼睛閃瞎了。那是一件黃色的對開拉鏈的夾克，那拉鏈好長可以一直拉到頭，把脖子也圍進去。而且，這件夾克的那種黃色可不是番茄炒蛋的黃，而是ELLE雜誌上的那種很洋氣的黃色。還有，它的左手臂上方部位有一個特別醒目的logo，要知道這在當時來說，衣服上有logo可是很時髦的啊！不僅如此，曉曉的下身還穿了一條石墨藍牛仔褲，而且還是有彈力的那種，顯得小琪的腿特別的健美和修長，尤其是小腿以下的部分，被有彈力的褲腳在腳腕處那麼緊緊的一收，顯得小腿肚特別的漂亮，總之，曉曉這下看上去身材性感極了。

為此，大家看得一愣一愣的，特別是我和小琪倆人，看在眼裡嫉妒在心裡。我酸溜溜的說，好看是好看，就是包的太緊，一定不舒服吧？小琪說，是啊，運動起來不方便的。我接着又說，那件夾克拉鏈這麼長，前面都拱起來了，顯得肚子大，小琪也回答說，對！你看那手臂上的商標，好像故意要告訴你這是什麼牌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我們倆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貶損着曉曉的這身衣服，心裡覺得平衡了許多。

但是，我實在看不出曉曉同學穿了這身衣服後，有什麼不舒服不自在的地方，因為她幾乎每天都穿着它，好像一個禮拜至少得穿三天。也就是說，她的這身衣服，不是在她家洗衣機里，就是在她身上，連衣櫥里都沒功夫呆一下。

更氣人的是，曉曉每天穿着那條完美的勾勒着她體型的牛仔褲，在班級里趾高氣昂的走來走去，在操場上花枝招展的飄來飄去，惹得男生們注意力幾近癱瘓，也令女同學們難以喘息。只有在課程表上有體育課的日子，曉曉同學才會褪去這身華服，換上運動裝，才令女生們的神經也歇歇腳。

又過了些日子，有一天放學，小琪叫我去她家玩，說要給我看個好東西。原來她老爸去日本出差，帶了一台三洋牌錄放機回來。這傢伙不僅可以放電影錄像帶，還可以把當天的電視節目錄下來，等想看的時候再看，簡直是太神奇了！我立刻表示非常羨慕小琪有個做工程師的爸爸，因為有學問有技術，才有機會出國學習啊！我這麼想着，不禁又要怪我。。。。。不過，雖然我老爸不懂技術，不過後來也有機會出國，那叫做商務考察，就是不知道他考察了什麼東西。

那時候上海人的流行和時尚，本來在我的眼裡，是遠遠落後於廣州深圳的。記得我們一家在回上海之前，廣州人已經開始唱港台歌曲，譚永麟，張國榮等在廣州已經家喻戶曉，那時的我對《愛情陷阱》《愛在深秋》耳熟能詳，天天嘴裡嘰里呱啦的哼着“這陷阱這陷阱”要不就是“莫妮卡莫妮卡”，其實根本不知道這個莫妮卡是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懂這陷阱里到底有啥玩意兒。

不過，雖然港颱風那時候還沒有完全的吹到上海，但上海人亦已經開始追星了。我最記得那時班裡面的唐唐整天嘴裡哼着什麼“燃燒吧火鳥”，聽他說是高凌風的歌，我記得大概歌詞是這樣寫的，“如果你是那隻火鳥，那我就是那火苗，把你燃燒，把你燃燒”，這首歌再加上高凌風的另外一首《冬天裡的一把火》，後來在87年春晚被費翔唱紅了大江南北，一下子剎不住火勢，把大興安嶺點燃了，燒了差不多整整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