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卓文庭的脚自第一天看过医生后,回来不但不见好反而肿的更厉害了。第二天,他的脚肿的跟馒头似的,每走一步都疼的不行,没办法,他只得再去卫生院。 今天卫生院当班的医生换了,不再是那个黑框眼镜中年女医生,而是一位高度近视,眼镜片儿足有啤酒瓶底那么厚的中年男医生,在他胸前还挂着个主任医师的牌子。男主任医师让卓文庭坐下后,就掏出门诊记录卡写了起来。卓文庭此时才注意到男医生的脑袋原来是个地中海也就是半秃,顶上亮晶晶的反着光,不仅如此,他头皮上还有一块形状像祖国宝岛台湾一样的疤,可能是胎记。那宝岛台湾矗立在地中海上,被大陆包围着,只在前额留了个出海口,出海口上的有一座桥,那是一撮儿稀稀拉拉的刘海,“桥”把两边的大陆连了起来,却又时不时的断开(尤其是当风吹来的时候),为此,男医生必须反复的用手把桥重新架回到大陆上去。 啤酒瓶底医生叫卓文庭把鞋脱了坐到诊疗床上去,他只看了一眼,便开始在门诊卡上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就开始写处方了。啤酒瓶底一边写一边对卓文庭说:“冷敷,抹药,少走。”听上去此人说话惜字如金。方子开好,医生叫卓文庭去护士站冷敷配药。卓文庭觉得很纳闷,昨天让热敷今天又冷敷,什么奇怪的路子?此刻他想起了上海农村老家的村医坏脚老施,老施小时候因为小儿麻痹症造成的终身残疾,但这并不耽误他成为一个好村医,他一个人就把整个村的人的毛病都管住了,人称施大仙。施大仙本来也不叫大仙,是因为有一次一个村民被某大医院判了死刑,说他的毛病医不好了,就把他赶出了医院,还说要把病床留给最需要的人。那家人没辙只好去找施大仙,施大仙后来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方子,几贴药下去就把那人给治好了,人家欢喜的不得了,施大仙由此得名。不过,施大仙这种起死回生的招儿也不常用,他平时最喜欢用的是甲硝唑和金霉素眼药膏。有一次他用小小的金霉素眼药膏把一个得了严重妇科病的中年妇女给治好了。本来大医院的医生对那个女的说,她的毛病不好治只能用激素,吓的她赶紧向施大仙求救,施大仙二话没说,给了她几支金霉素眼药膏,说每天净身后涂抹患处,不仅能治妇科病还具有润滑肌肤的作用,更有助于夫妻性生活。那女的一试果然很灵,后来她的毛病慢慢就好了,而且夫妻生活也变的快乐如意。 但这会儿坏脚老施不在,多少让卓文庭感觉有点没着落,但想着过会儿就能见到雪梨了,他的心情又立刻变的好了起来。 不过雪梨今天不在,当班的是一个头发枯黄长着一脸青春痘的小护士,而且为了掩盖前额的豆豆,小护士在前额留了一排厚厚的刘海企图盖住豆豆们,却因头发太过油腻,刘海黏成了团变成了一根根细棍儿,透过棍子的间隙,青春痘仍旧依稀可见。 卓文庭看着青春痘想着雪梨,又想起战友们曾经说过的话: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这么这么大。 “坐那儿,抬腿儿,脱袜子。”女护士对卓文庭说着雪梨那天说过的同样的话,可卓文庭听起来却并不是那个味儿,特别是当青春痘靠近他身体的时候,卓文庭闻到的不是那天从雪莉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而是一种从大盖帽底下溜出来的头发的油嚎味儿,这味儿令卓文庭有点反胃,使他的脚变的更疼了,于是忍不住‘哎哟’的叫了一声。 女护士听见叫声朝他看了一眼,问怎么啦?然后试图在卓文庭的脚上找出疼痛点,她的手指一边在他脚上戳着一边问这儿疼吗?哪儿疼吗?卓文庭被她戳的哇哇乱叫便求饶说,求你快别戳了,我把冰袋带回去自己敷好吗? 护士说不可以,必须得在这儿敷,因为冰块是集体的冰袋儿是国家的,不能让人私自带走。 可怜的卓文庭于是只好干巴巴的坐在那儿,敷着冰袋,两眼无神的看着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作响。此时女护士却也像那天雪梨一样,坐办公桌前,抬着头挺着胸,还时不时的朝卓文庭看一眼,然后又好像害羞似的回过头,摆弄着她前额那一排油光发亮的刘海,一会儿往左拨一会儿往右拨。 卓文庭看着女护士的动作听着墙上的钟摆声,突然很想瞌睡,便忍不住打声个哈欠,女护士听到后,便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也用像雪莉那天一样用小眼神儿朝卓文庭瞟了一眼,不过,这一眼儿让卓文庭感觉他的脚更疼了。 “咚咚”两声,有人在敲门,青春痘很不耐烦的转过头说:“敲什么敲,门不是开着嘛!”但敲门的竟是雪梨!小护士愣了一下,立刻缓和了口气说:哦哟,你回来了呀!还以为你今天去学习了呢!’’ 一看是雪莉回来了,卓文庭的身体立刻像充了电一样挺了起来,脸也“唰”的一下变的润红,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这种反应令青春痘看了心里很不平衡。 雪梨对青春痘说,她的医学基础理论老师被抓去批斗了,所以今天没课可上,就赶回来了,因为她总觉得今天卫生所里会啥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呀!“青春痘说着,看看雪梨又看看卓文庭,立刻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很低,于是就对雪梨说,柜子里的酒精棉球和消毒纱布快用完了,是不是该去管理科领一些儿了呀?雪梨赶紧接过话说,那要不就麻烦你去一趟吧?于是青春痘就离开去领物料去了。 于是,护士站里又只剩下卓文庭和雪梨两个人。 卓文庭此刻又开始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他觉得口干舌燥而且头脑又开始发热了。他咳了一声,随后又清了清嗓子,雪梨听见他的声响,便朝他白了一眼假装不理他,却又转过脸去抿着嘴笑。过了一会儿,卓文庭觉得腿有点发麻,打算调整一下坐姿便转动了一下身子,谁知他刚一动,脚上的冰袋就“蹭”的滑落到了地上,他立刻起身去捡,谁知这时雪梨也凑过去替他捡,两人的脑袋因此“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雪梨“哎呀”的叫了一声,立刻用手扶着额头,这一下可把卓文庭紧张坏了,他立即伸过手去想要摸雪梨的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犹犹豫豫的把手收了回来。 “撞疼了没?”卓文庭关切的问道,同时露出一脸的歉意。雪梨似乎有点委屈的说:“哦,没事。”说完撅着嘴儿帮卓文庭重新把冰袋敷好。看到雪梨这幅表情,卓文庭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此刻他恨不得张开双臂,把雪梨的头紧紧的揽在怀里,然后用他的嘴去吻她的。。。 “雪梨同志,你回来啦!”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男中音打破了卓文庭美好的遐想,原来是啤酒瓶底来找雪梨,他见卓文庭还没走,便用鄙夷的目光朝他瞪了一眼,又马上转过头,满面春风的对雪梨说:“雪梨同志,你父亲,哦,薛部长,他刚才来电话说,今天有中央有领导来军区视察,晚上可能要去你家谈工作,要你赶紧早点回家,准备接待领导!“ 卓文庭一听这番话惊呆了,他感到好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不仅把他的热情浇灭了,就连他肿的发热的脚,也变凉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