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说了竹笋,洋姜和白果等几种“准野菜”,这里唠叨唠叨几种自己吃过的“正规野菜”,以免跑题太厉害……大致估算了一下,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我这位野菜盲前前后后居然吃过十来种野菜!言归正传,这里大致归类一并说说。
1) 荠菜和蒲公英
网上说咱中国人除了有毒的东西不吃外,其它的都可吃,少数还能上贵宾席。光说野菜,常见的野菜至少有一百种。在这些野菜中,荠菜基本上是口碑最好的几种之一,因为经常看到张三李四说不喜欢这种野菜那种野菜,但极少见到谁说不喜欢吃荠菜的,因为荠菜除了清香味外,还有一般野菜不具备的甘甜味。诗经有云:“谁言荼苦,其甘如荠”,可见春秋时代荠菜就是一种熟知的美味,其甘甜和“荼”的苦涩形成对比。这里的荼实际上就是苦菜花,算另一种野菜,不过我没吃过而已。荠菜在我们老家称为地菜,早春时节国内的菜市场就能买到鲜嫩可口的地菜。不过有些让我困惑的是,普通农家的菜园子为啥不种植荠菜?据我所知,荠菜虽然生命力很强,但通常都是从野外的沟壑旁或者田垅上采来的。相传唐代权臣高力士谪黔中道,行至巫州,见巫州大地很多荠菜但很多无人采食,心生感慨叹曰:“两京作斤卖,五溪无人采。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巫州大约相当于现在的湖南怀化地区附近,主要是雪峰山以西的地区(见维基百科的简介:http://zh.wikipedia.org/wiki/%E5%B7%AB%E5%B7%9E )----当然这也顺便佐证了以前常德府确实是扼守贵州的咽喉----普通农家之所以不种地菜,我能想到的主要原因就是地菜容易变老,不知这是不是蒙对了。通常到了初春仲春之交,荠菜就会开花,茎叶变老而不能食用了。许多民俗就是清明节附近从菜市场买一把(当然也可以从田垅上采一把)回家,洗净,放在锅里加清水煮鸡蛋吃,据说地菜鸡蛋有去毒清火功效,特别是清明节那天能喝上一碗荠菜汤的话更是如此。
荠菜另一令人不解的地方是,荠菜味甘甜,但它却常与悲苦甚至命运联系起来,例如唐代李瑞就叹道:“昨夜天月明,长川寒且清。菊花开欲尽,荠菜泊来生”,是不是和荠菜容易变老有关?和荠菜相关的故事中,最凄美的应该是唐代薛平贵和王宝玔的爱情故事。王宝玔苦守寒窑十八年,靠的就是荠菜。王宝玔在寒窑的田垅上挖荠菜吃,薛平贵回家时她头上还插着白色的荠菜花,你说那是甜还是苦?野菜苦味的多,可惜我从没发现荠菜和清苦有什么联系。清明节煮鸡蛋的荠菜汤是难喝,但那不是苦味,而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说起荠菜/地菜和苦味,大家一定会想到蒲公英,而且我确实吃过蒲公英。没错,除了花的颜色外,蒲公英和荠菜确实有些像,难怪海黄们很多区分不了。据说有些书呆子海黄在野外采荠菜采了蒲公英回家后,怒斥荠菜味苦徒有虚名的。不过我以前在国内就认识荠菜,而且现在无需任何人指导就能独自去野外挖荠菜的行家,所以我之所以吃了蒲公英,并非是因为我采荠菜时采了蒲公英而误食了,而是因为别人清炒了一盘蒲公英劝说我吃的缘故。我问这蒲公英据说很苦,到底有多苦?回答说是有点苦,但如何个苦味呢,你知道 AA Choy 吗,有些像,你琢磨琢磨要不要吃?我一想,如果是AA-菜那种苦味,那没啥,我还喜欢吃AA-菜呢,何况这蒲公英确实是一味野菜,至少没毒是不是?于是用筷子夹了一小把蒲公英吃,结果大呼上当,那苦味简直不堪忍受。对方哈哈笑道,抗议什么呢,它不是美味佳肴,但我一直没觉得它难吃呢,清炒凉拌煨汤的我都吃。我之所以坚持吃蒲公英,另一原因是因为它是一味很好的中药,我依赖它清热解毒,保证不生病看医生。我笑道,既然这样,你就不是在吃野菜了,而是在吃野中药,吃野菜必须是种享受,哪里能像你这样带着一股毅力去吃的。对方笑道,有少数人真的是对吃蒲公英着迷的,你不信的话去问问小付,她就特别喜欢那种苦涩味。打电话问小付,小付说她家都喜欢吃蒲公英,就喜欢那苦涩味,这让我十分惊讶,他们的舌尖舌根为啥就不惧那种苦涩味呢?反正我是再也不肯吃蒲公英了。
2)香椿
香椿是最常见的野菜之一,不过据我观察,香椿也是“争议”最大的野菜之一。喜欢香椿的同学简直将它当成宝贝爱到骨子里去,而不喜欢香椿的连那股味道都忍受不了,甭说津津有味地去品尝了。不过,和荠菜相比,香椿在古代的名声大得多,它不但是美味佳肴,更是长寿的象征。因为它深得许多人的喜爱,所以和椿芽有关的菜谱自然是不计其数,最著名的应该是椿芽炒鸡蛋,还有椿芽糯米粥等,这里不提。为啥不提呢?因为我就会一招:椿芽炒鸡蛋。别的例如椿芽糯米粥,我不想去试,因为不喜欢,不喜欢那种气味。
我不喜欢香椿,但香椿却是我母亲的最爱之一。我记得打小时候起就好多次听母亲念叨,说要是能搞到香椿煎鸡蛋吃就好,那时我只听说过椿树,知道那非常臭,心里还纳闷母亲为啥说椿树是香的,甚至还要拿去煎鸡蛋吃。母亲解释道,香椿是另一种椿树,可不是你见到的那种臭椿。臭椿叶子很臭,而且有毒,不能吃,香椿刚好相反,椿芽喷香的,炒鸡蛋那才真叫好吃,以前外婆家就种有香椿,可惜现在再也吃不到了。母亲不知是思念外婆,还是确实对香椿着迷,抑或是兼而有之,只是那时的菜市场似乎买不到香椿。记得有天母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香椿,切碎后加了点葱花和少量辣椒,打了五六个鸡蛋,兴致冲冲地做了一盘香喷喷的香椿炒鸡蛋,还邀来了隔壁的楼上的几位一起品尝 。我经不起母亲的连哄带骗,满怀戒备地夹了块鸡蛋偏多的闻了闻,没发现很明显的异味,于是张口就吃。谁知刚入口还好,咀嚼几下后那种若隐若现的臭味就上来了,去不掉,绕不开,只是当着几位外人的面我不敢吐掉,只得一口气囫囵吞下。别人看得哈哈大笑。母亲笑骂道,你个连香菜茼蒿都不吃的小笨笨,让你吃吃香椿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入口后就能令人口齿生香的椿芽岂是茼蒿之类的俗物能比的?
(刚从树上采下的椿芽)
自那以后一直对吃香椿心存戒备。只不过父母都喜欢吃香椿,我怎么也得学会吃才成,难不成我就缺这方面的基因。香菜和茼蒿,我后来不也能大把大把地吃么?来北美后,我从邻居那里挖来一根小树苗,心想母亲以后过来,就能有口福吃上香椿炒鸡蛋了,到时我能在一旁陪吃,那才叫一个孝顺。楼上这把椿芽就是从小树上采下来的。我拿起又闻了闻,到底没有闻出奇迹,怎么就闻不出别人所说的那种清香呢?始终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后来发呆之时就想,香椿一直借指长寿,打周朝起就拥有个崇高的地位,例如庄子有云,“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李清照也有“祝千龄,借指松椿比寿”之句,这里的椿都是指香椿(因为古代称臭椿为樗),为什么现在说椿树倒反过来是指臭椿呢?毕竟香椿生命力挺强的,木质好,椿芽还可入席作兰馐,怎么被不受人待见的樗树反客为主了。又想起“椿萱并茂”这样的词汇,这里椿代指父亲,萱代指母亲,这个成语就是比喻父母都健在的意思,只是我们一边祝愿椿庭萱室安康永泰,一边却将椿芽炒鸡蛋吃掉,将黄花菜采来煨汤喝掉,这又算哪门子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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