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写累了,拿起胡云翼选注的《宋词选》,我走到了沙发前,躺下。窗外鸟儿叫着,穿堂风送来了清凉,还有花香,淡淡。 随手一翻,再翻,竟然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我慢慢地阅读: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胡仔的评论:“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
接下来的注释令我震惊,胡云翼写到:“作者是在密州(今山东省诸城县)做官时写这首词的。 诸城!我的祖籍,爸爸出生的地方。
奇了,这几天要写《风花雪月》系列的“月“,一查东北《摇篮曲》,竟然是在我出生地流行的民间小调。看我最爱的”明月几时有……”,竟然是写于父亲的出生地。 熙宁四年(1071),与心爱的弟弟苏辙自颍州一别后,苏轼已经有六年不见弟弟了,于是他写下了这千古名作。
爸爸离开老家时才十二三岁,而后越走越远,与父母分别了,五年、十年,七十年,他再也没有回到老家。爷爷奶奶死于何年、何月、何日,无考。



“高处不胜寒”,这高处是在心底,它无影、无际、无日月,无人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我,在昨日与明天间独自徘徊,转眼又被风吹浪打去,“不胜寒”,心寒,冰心寒澈。 喘了一口粗气,合上书看小窗外,绿叶婆娑,微微。一丝丝阳光穿透绿影,蓝天被剪成一小块,又一小块,方兴、条形、三角形、多边形……。 主啊,感谢有你。感谢你对孩儿有永远的爱。 酣睡。

醒来,读书,祈祷,写作。 天亮了,心里也还有一丝微凉,出门散步吧。 野地绿了,鸟儿在白色的野花上飞来飞去,露出红色肩章的是红翅黑鸟。小乌鸦栖息在枯枝上,一只野鹿在蒲苇丛边吃草,蒲苇棒焦黄,旧的还没有散尽,新的已经长出来了。 我不自觉地哼哼起了“明月几时有”,一遍又一遍。

去年就是在这里,知道了哥哥病危的消息,我强含住眼泪与哥哥视频,最后的告别。
回不去故乡。
今年还是回不去。
姐姐,哥哥,朋友,还在夜里,会梦到我吗?故乡的天上现在有月亮吗?半球的这一边,晴空,白云,月在高天,阳光道道。 一再思想着“但愿人长久”,既然是愿望,是人的愿望,就注定不能长久,绝望。
主啊,愿你与我共舞。 唯有你领舞、伴舞, 这人生之舞才能地久天长。
但主我不会跳舞, 求你手把手地教我, 尽管我舞步凌乱, 又常常踩到了你脚上。 2021.6.24 于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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