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那天家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不想独自窝在家里，我开车到了附近的公园，沿着湖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太阳快要落山了，斜阳掉进湖中后，穿成了一串，两只小鸭子穿过水中的太阳，满身金光。秋叶、秋草和秋花，在光中都金灿灿的。连空中小鸟的羽毛也闪光了。是《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经典台词吧：“有一种鸟儿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们的每片羽毛都闪着自由的光辉！”

金光。

我的影子也是金色的。主啊，在黑暗来临之前，你让我们披上了金光。你就是那光。      

天有点阴，月亮似乎出不来了。不管了，一边走，一切祈祷，不再回头看月亮是不是升起来了。

一条大鱼跳出水面，“扑哧”一声。水獭看了我几眼，又钻进了水里，水面起了一圈涟漪，迎面过来的人跟我说：“嗨。”雁叫声声，散入半空。虫鸣，隐入荒草深处。

转过身来，猛然看见天边升起来了一轮圆月，又亮又白，它四周的灰黄色漫无边际，月下几个大长条，一条浅紫，一片暗蓝，彩云下的树林暗绿，成了绵延的群山。

明月，圣弗兰西斯称你是妹妹，我该怎么称呼你啊？老兄，还是小妹。今夜是我来看你，还是你来看我？不管了，也许是这一湖水吧，看着你，也看着我。

我们把心都投到了湖心。

湖边的野草静了，飘在岸边的浮萍，一团团，有的平平地躺着，有的竖起了半面绿叶，同一个绿色，深深浅浅，把月亮裁成一截截。水中残月，又黄又亮，戴上了一圈金边，晃来晃去。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只鸭子，好小啊，它向前游了几步，我就看不见了。

是浮萍遮住了它吗？

再看见它时，它已经接近水中那一串月亮了。

等到它融入水中月，月光就成了它金色的宝座。

湖水无声。

主啊，唯有你才造成了这样和谐的图景。

那一对是恋人吧，正坐在岸边看月色。这两个男子静静地钓鱼，他们说：“今天下班早，就来钓一会儿。”

“你为我拍照，很好啊。周四我还来，你还会为我拍照吗？”

周四？

我？        

坐在大石头上，我一个人看水中月，月亮被水浸透了后，光浓了，月色也重了三分，但又全都水灵灵的，没有一丝清冷。突然问自己，为什么人们用水中月亮来形容虚幻。

水中月，何幻之有！

近水，进水，水就映照着天上的月亮，当它这么映照着时，水中月就是实的，真的。那不久就消逝的美景在它还没有消失时，也是实的，真的，就连它要消失这一点，也不含一点虚幻。

消逝，正是水中月的本性。

“月映万川”，只是一轮天上月。万川的月，本来就不是天上的月，而是月的倒影，并且，每一个倒影都是不同的，独特的，唯一的，不可重复也不可再现的，正是“千江有水千江月”。

此月，非彼月也。

转瞬即逝，把握住那个还没有逝去的瞬间，让那个瞬间就是那个瞬间自身，也就是说，进入永恒，因为在永恒者——上帝的眼中，这一瞬间永远也不会消失，都在他的注视之中。

月有圆亏，亏本来就是圆的缺失，正因为缺失，才存在圆。不接受缺失，就不会接受圆。

把握住那瞬间的美好。那就是上帝向我的微笑。

我不想了。

默默地观看。

沉浸在水中月上，我的心也渐渐湿透了。

2016.12.1 追记

2021.6.26 略作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