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年冬回国时，橡树文字工作室的游冠辉兄托人送给了我一本路德的大作——《〈加拉太书〉注释》，由三联书店出版。回美国后我就把它放在了书架上，没想到，一放就是大半年。
六月初，不知道为什么我随手翻开了它，一打开，就合不上了，一口气看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好在这书不长，才两百多页，我几口气就把它读完了。
读一遍不解渴，再读一遍，还是一边读，一边叫好，太棒了，好书！不愧被称为经典、经典中的经典。
读过许多圣经注释书，但从来没有一本像读这本书时这么痛快，太痛快了！可惜我看得太晚了！于是，我立即打国际长途给游冠辉兄，谢谢他们主持出版了这样的好书，给翻译者李漫波也打了几次，但都没有接通，非常遗憾。
其实不仅我有这样的感觉，就连大名鼎鼎的《天路历程》的作者班扬当年也曾如此感觉，他说：“我刚刚一读，便发现我所遇到的很多问题，已经在路德的经验中得到了很深入的解答，就仿佛这本书是对着我的心灵写的。除了圣经之外，我对路德的这本注释书的喜爱要胜过其他的任何书籍，因为没有一本书能像它那样给一个忧伤的心灵带来慰藉。” 而路德自己，尽管一生中著述浩如烟海，但他最看重最喜欢的，就是自己对《加拉太书》的注释，这是他最具教义性的着作。路德说，“《加拉太书》是我的书信。我和这卷书结了婚，它是我的凯瑟琳。”大家都知道，凯瑟琳，乃路德的妻子。 在基督教宗教改革的历史上，只有另一本书可以与《〈加拉太书〉注释》并列，媲美，那就是加尔文的《基督教要义》。如果说，《基督教要义》全面地阐述了基督教信仰，并高举起了“上帝主权”的大旗，那么，《〈加拉太书〉注释》就是直指基督教信仰的核心——因信称义，罪人乃是单单地靠着基督的恩典而在上帝面前成义，被算为义人。而这，也正是宗教改革的核心。正是路德，发现了被教会淹没了上千年的这一根本真理——“因信称义”，从而吹响了宗教改革的号角，并拉开了世界近代史的大幕。
路德认为，整本圣经的焦点就是基督：“如果我们不注目基督，我们就失丧了。”在为1538年出版的《〈加拉太书〉注释》所写的序言中，路德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在我心中只有一个主要的信条，就是相信我亲爱的的主基督，不管是白昼或黑夜，我若有任何属灵及神圣的思想，它们的开始，中间和结束都是基督。” 唯独基督，这就是基督教信仰的核心，这就是整本圣经的焦点，这就是两千年来基督教历史的主旋律。而这，也就是宗教改革的最重要口号。
二
路德的《〈加拉太书〉注释》最可贵的地方，就是路德那深刻的宗教经验。这位奥古斯丁修道院的前修士如此自述：我曾经习惯性地以禁食，不睡，祷告，念弥撒和其他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以至于我加给自己身体的是我无法承受的，但是，我心里依然充满了恐惧，无法确信自己已经得救，在圣洁，贫穷和顺服这些外表的遮掩之下，“我持续不断地不信，怀疑，惧怕，仇恨及亵渎上帝。我的义是一个污水坑。”“我每日将基督钉在十字架上。”（该书第29页）
直到圣经的真理直射到他的心中：“人称义不是因行律法，乃是因信耶稣基督。”
多少年来，罗马教宗们一再教导，一个人所做的善工，才能为此人赢得恩典。路德争辩说：“若是我能行出任何为上帝所悦纳的行为，这行为配得恩典的回报，并且我一旦获得了恩典，我的善行就能继续为我赢得永生的权利与奖赏，那么，我为什么还需要上帝的恩典，以及基督的受苦与受死呢？那样，基督对我便没有益处。基督的怜悯对我也毫无用处。”（第53页） 问题是：“我的义是一个污水坑”，因此，人被基督拯救的第一步，就是“一个人必须意识到他是一个罪人，是那种生下来就不能行出任何好事的罪人”，换言之，认罪悔改。“那些想用自己的努力来赢取上帝的恩典的人，就是在用罪来讨上帝喜欢，他们在羞辱上帝，并及其上帝的愤怒。”（第53页）而所谓基督徒，路德为其下的定义就是：“一名基督徒不是一个没有罪的人，而是一个因为他在基督里的信心，上帝不再纪念他的罪的人。”
（第55页）
什么是信心？什么是因信称义？
路德认为：“真正的信心必然以基督作为它的目标。基督因着被我们的信心抓住，住在我们心里。基督成为基督徒的义，因这 义，上帝赐下永生。” （第54页）换言之，因着我相信耶稣基督，我的罪就全都归到了基督的身上。 真正的信心就是紧紧地抓住基督，并且单单依靠他，以他为我永远的救主。（参第40页）上帝以这信心算为基督徒的义。
读到这里，我像路德一样大喊：“我们非常需要这义的归算，因为我们离完全太远了。只要我们还拥有肉身一天，罪就住在我们身体内一天。而且，有时我们会赶走圣灵；像彼得，大卫和别的圣徒一样，我们都会犯罪。然而，我们总可以借助于这一事实，即‘我们的罪被赦免了’，以及‘上帝不会再指控我们的罪’。因着基督的缘故，罪不再被用来指控我们。哪里缺乏基督和信心，那里就没有罪的遮盖与赦免，即只有定罪。”（第55页） 同样，我也可以像路德一般地欢呼：“噢，耶稣，甜蜜的名字！他被称作胜过律法的我的律法，胜过罪的我的罪，胜过死的我的死。翻译过来，就是说，他是我的义，我的生命，我永远的救恩。就是为此，他成为律法的律法，罪的罪，死的死，这样他就可以把我从律法的诅咒之下赎买出来。他允许律法来咒诅他，允许罪来定他罪，允许死亡来攫取他，从而为我废除律法的咒诅，给罪定罪，并且摧毁死亡。”（第65页）
三
统观路德的《〈加拉太书〉注释》，他始终注视着两个焦点，而这两个焦点就好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其一，耶稣是救主；其二，人是罪人。合而言之，因信称义，即我这个罪人相信耶稣基督是我的救主，从而被上帝算为义人。 人之罪，罪莫大于骄傲，骄傲之核心，就在于人自信自己可以如上帝一般完美。路德在《〈加拉太书〉注释》中一再抨击了这首要之罪。 就像波森所说的那样：“《加拉太书》剥开了人类属灵的外饰，直捣人性骄傲的核心”，即人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善行赢得上帝的恩典。保罗在《加拉太书》中把这个教条概括为靠行律法可以在上帝面前称义，并进行了深刻的批判。路德也一再批判了这条十分有害的教义，他说：“这是人类理性中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所有人都被这一观念抓住，以至于很难把它从人的思想中拔掉。”（第176页） 破除这一观念别无二法，就是老老实实地在上面面前承认我是一个罪人。
保罗说：“凡有血气的，没有一个人因行律法称义。”又说，律法“原是为过犯添上的”。据此，路德一再指出，“律法的目的是显明罪” （第59页） 并且，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遵行律法。 耶稣曾经把上帝对世人的要求化为两条，即爱上帝，爱人。路德就以这两条为例，他说“‘你当尽心爱主你的上帝’这句话，要求完全的顺服，完全的敬畏，完全的信靠，完全的爱。可是哪里有能够做到如此完全的人呢？”（第149页）没有，一个也没有。他又说：“你当爱人如己”这条戒命，听起来简单又容易，路德问，“请给我找一个能完美地教导、学习和遵行这戒命的人来看看。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够正确地听从、推动和实践这条戒命”（第194页）天下有这样的人吗？没有，一个也没有。
“我们是邪恶的罪人，违背了上帝一切的戒命，这已经够糟糕的了；在此之上，又拒绝上帝的恩典和嫉妒所提供给我们罪的赦免，这是所有罪中最大的罪，是罪中之罪。”（第71页）
正是根基于是世人都被卖给了罪这一事实，而罪则蕴含了整个撒旦的国度，路德做出结论：“罪是一个严苛的暴君，没有任何被造的能力可以征服它”， （第71页）“只要一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不能凭着自己的努力为自己除掉罪，因这个世界注定是邪恶的。”（第14页） “若我没有罪，我便不需要基督。” （第12页）
四
那么，我们如何能使罪得赦免，或者说，我们如何能在上帝面前称义，答案就在保罗的话中，基督“为我们的罪舍己”，耶稣基督“不是为着微不足道，虚构想象的罪，而是为着巨大的罪过；不是为着一两样的罪，而是为着所有的罪；不是为着那能被丢弃的罪，而是为着那顽固不化，根深蒂固的罪。”（第１２页）我们的“罪是如此邪恶，以至于唯有基督的牺牲才能够赎罪。”（第１１页）唯有耶稣基督主权的权能才能够征服罪。 耶稣基督“为我们的罪舍己”是出于爱，保罗说：“他是爱我，为我舍己。”
“基督不是摩西，不是暴君，不是律法颁布者，乃是恩典的赐予者，是满有怜悯的救主。总之，他乃是无限的恩慈与无法言喻的良善，丰丰满满地把他自己给了我们。”（第70页） 这就是基督。“在基督里，我们认识到上帝不是一个残忍的法官，而是一个极其慈爱，极怜悯的天父，他赐福我们，拯救我们，他‘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为我们众人舍了‘。这就是真正的认识上帝。” （第148页） 当人面对律法，罪，死亡和魔鬼来处理义的问题时，人必须专注在耶稣基督身上，“在耶稣基督这个人之外没有别的上帝，不认识基督就不可能了解上帝的本性”（第９页）基督乃是真上帝。
如此，基督徒也就明白了，“真正的基督徒的义是基督的义，他活在我们里面”
（第６６页）“真正基督徒的义就是他们内心借着基督所生发出的对上帝的信心。这样的信心因这基督的缘故被算为义。两件事构成基督徒的义：在基督里的信心——这是上帝的礼物，以及上帝接纳了我们不完全的信心，算作完全的义。因为我在基督里的信心，上帝越过不看我的疑惑，我心中的不情愿，以及我的许多其他过犯。因为上帝的翅膀荫庇了我，我就不再怀疑上帝会遮盖我一切的过犯，并接纳我的不完全，将之算作完全的义。”（第88-89页） 如此，基督徒就可以充满信心地肯定，就像基督一样，我们也得到了上帝的喜悦，“因为基督在我们里面，虽然我们每一天都犯罪得罪了上帝，然而就在我们犯罪之时，上帝的恩典也一直在遮蔽我们，所以罪不能使我们怀疑上帝的恩典。”（第140-141页）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你们要在基督一切的甘甜上学会认识基督。这就是路德当年的忠告，对当今时代的人，我相信，他的劝告依然如此。 2012.6.30原作 2017.3.22 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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