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很热，夜里我躺在了水泥地上，上面铺了一张凉席。早上醒了，听着阿云嘎唱的《哥哥》，我想到了梵高，想到了提奥。 一句话涌入脑海，没有提奥，就不能有梵高。 提奥是梵高的弟弟，比哥哥小四岁。 一个图景又浮现在眼前。 1890年7月28日中午，提奥赶到了奥威尔的旅馆。他的脸“因悲痛而扭曲”。他冲到楼上哥哥梵高住的房间，兄弟俩拥抱了之后立即用荷兰语进行了长谈。那天一直到晚上，他们一直在谈话。（《梵高传》第844页） 梵高中弹了。 29日午夜后1点，梵高在弟弟的怀抱中离世，他对他亲爱的提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想就这样死去。” 从此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那爱，永不改变。
（1873 提奥）
那个夏天很热，夜里我躺在了水泥地上，上面铺了一张凉席。早上醒了，听着阿云嘎唱的《哥哥》，我想到了梵高，想到了提奥。 一句话涌入脑海，没有提奥，就不能有梵高。 提奥是梵高的弟弟，比哥哥小四岁。 一个图景又浮现在眼前。 1890年7月28日中午，提奥赶到了奥威尔的旅馆。他的脸“因悲痛而扭曲”。他冲到楼上哥哥梵高住的房间，兄弟俩拥抱了之后立即用荷兰语进行了长谈。那天一直到晚上，他们一直在谈话。（《梵高传》第844页） 梵高中弹了。 29日午夜后1点，梵高在弟弟的怀抱中离世，他对他亲爱的提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想就这样死去。”
屋子里还有哥哥写给弟弟的最后一封信，还没有来得及邮寄。
哥哥最后一次告诉弟弟： “亲爱的弟弟，我总是对你说，现在我再一次诚心诚意地重述一遍：……我永远都不会把你看作一个只会卖柯罗画作的普通画商，通过我这个中介，你参入了某些不朽画作的创作，这些作品即使在风暴中也能保持宁静。 这就是我们，我们的一切，就是在这相对危机的关头我必须告诉你的至少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笔者据英文翻译） 这一番话是对兄弟俩关系的最好概括。 当梵高和提奥小时候吵架时，他们的父亲曾经训斥他们说，他们就像《圣经》中为长子继承权反目的雅各和以扫一样。但实际上，他们却更像《圣经》中说的另外两个人——父与子，大卫为他们写的挽歌中写到：“扫罗和约拿单活时相悦相爱，死时也不分离。”（撒下第一章） “兄弟为患难而生”（注1） 哥哥走了不到半年，1891年1月25日，弟弟也随哥哥而去。后来，提奥的妻子把丈夫的尸骨迁葬到梵高墓地旁边，相同的墓碑，相同的碑文：“长眠于此。”
（提奥13岁）
多年来我一再想象，当弟弟把濒死的哥哥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的思绪是否回到了故乡那个牧师公馆，弟弟诞生后，有一天，哥哥也把弟弟抱在了怀中，或者，背在背上。从此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那爱，永不改变。 《梵高传》中写到：“提奥的出生令文森特感受到了无私父性的萌动。兄弟俩一道玩耍，难舍难分。文森特教他打弹弓，堆沙塔。冬天，他们滑雪，玩雪橇，在炉火边对弈。夏天，他们玩“跳沟壕”或者其他文森特为哄弟弟开心而自创的游戏。 ……在提奥眼里，哥哥“简直不是普通人”。几十年后，提奥在信里回忆道：“我对他的崇拜难以想象。”从小，兄弟俩合住在二楼的小卧室里，甚至可能是同床而眠。 ……
（但兄弟俩差异巨大）差别最大的还是兄弟俩的性情。一个忧郁多疑，一个阳光外向；一个羞涩，一个像父亲一样“热心”（利兹形容提奥“生来就是一副热心肠”）。一个整日忧心忡忡，另一个从来都“欢乐如雀”。……俊俏开朗的提奥身边自然有许多朋友。而在朋友们眼里，文森特总是那么孤傲，那么郁郁寡欢，而弟弟却总是那么逗趣。连梵高家的仆人都觉得哥哥“甚是怪异”，弟弟“还算正常”。 在文森特惹是生非，给家庭制造麻烦之前，善解人意的提奥早已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取悦每一个人吗？”提奥发表了这番最不像“文森特”的感慨。）(P37) 难道真是相反相成？ 
赖斯韦克小路上的漫步，是梵高与提奥关系的决定性转折点。
那是1872年8月，15岁的提奥来到海牙探望哥哥。有一天，他们突发奇想来到了席凡宁根的海滩。两人走了一条由梵高选的神秘小径，途中要穿过被梵高称之为“我的林子”的树林，朝着赖斯韦克的方向。
赖斯韦克运河旁，兄弟俩走在堤坝顶的牵道上。 …… 这给梵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多年后，他还能对当天的点点滴滴如数家珍。“很久以前……我们一起走在去往赖斯韦克的路上，在磨坊喝了牛奶。”他哀叹道，“那天美好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后来的日子里，他将那天称为“失落的伊甸园”。在这个伊甸园里，兄弟俩不分你我，惺惺相惜，“仿佛合为了一体”。 无论梵高的感受是否真实，无论提奥是否真的抛开了伙伴们的轻视和嘲弄，这些都已不再重要。被同事孤立、被父母嫌弃、被童年的故土驱逐流放的文森特需要相信，他最终找到了一个心灵伴侣。 去往赖斯韦克的经历成为了一个模式，这个模式在文森特之后的人生中再也没有改变过：用怀旧来安抚孤独，用过去来弥补现在。提奥一离开，文森特就提笔给他写信：“亲爱的提奥，一开始的那几天我很想念你；傍晚我回到家发现你不在，让我浑身不自在。”正是从这封信开始，大沓的信件像文献一样在风云流变中沉积下来，默默记述着这段动人的人性体验。（P70/1） 就是在这一次，弟弟发誓永远支持哥哥弟弟信守了誓言，直到哥哥离世，整整18年。 在这18年间，世界上，弟弟成了哥哥，有时，甚至是父亲，不仅在经济上供应哥哥所需，更重要的，他成为哥哥的安慰者、支持者、鼓励者，“心灵伴侣”。 这个世界上，在37年的生涯中，梵高只有这一个知己。
翻看梵高与弟弟的通信，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呐喊：“我身无分文”，“我完全一无所有”，“毫不夸张，我身上没有一分钱”。“快寄钱来！” 最初是一个月100法郎，后来是150法郎。几乎是提奥收入的三分之一。 多年来我知道这个数字，但却不知道它在那个时代具体到底是多少。《梵高传》告诉读者：在那时，一个普通工人每周才挣大约20法郎，这笔钱通常足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而接受救济的母亲们一周才3法郎（P261） 梵高根本不知道怎么花钱，他常常乱花钱。 金钱，曾是兄弟俩争吵的一个原因。“他们的关系陷入一种永无休止的怪圈之中，一会儿是充满怨恨的恳求，一会儿是充满负罪感的算计。梵高他自己也很讨厌他对弟弟的依赖，但又无法否认自己对他的亏欠。受到这种情感的打击，他只能在肆意的请求和不情不愿的感激之间摇摆。”（P261） 有一次弟弟指责说：“哥哥，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又一次弟弟说：“我清楚地知道我无法指望你。”
无论未来为哥哥做什么，无论给哥哥寄多少钱，无论多么努力地帮哥哥卖画，但哥哥给自己的回报只有“散发着恶臭的忘恩负义”。（P445） 弟弟几次曾经想放弃。
1887年，梵高事先没有跟提奥商量一句，就突然跑到了巴黎，住进提奥的家中。在那段日子里，提奥就好象生活在炼狱中一样。3月14日，他写信给妹妹抱怨哥哥说：“非常明显，就好象有两个不同的人在他身上，一个人是旷世天才，美好，雅致，另一个人，自私，残忍无情。这两个人交替出现，一会儿你听到的是他用这一种方式说话，过一会儿听到的则是又一种方式说话，并且他总是一直争论并证明这互不相容的两者。真可惜啊，他竟是自己的仇敌，他不仅令别人过不去，也使自己过不去。”
（注6）
妹妹回信劝解提奥说：“看在上天的份上，离开梵高吧！” 提奥不忍，他对妹妹说：“真奇怪，若是他从事别的行业，我早就接受你的劝告，我经常自问，我这样不断地帮助他是否错了？我时常想要离开他，让他自行生活。接到你的信后，我把事情又想了一遍，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必须坚持下去。 他的确是一位艺术家，他现在所画的，即使不都是美丽的，但对他毕竟还是有意义的。他以后的作品，可能会优秀起来，迫使他离开正常的学习会成为憾事。 不管他是多么不切实际，如果他的技巧更加成熟，不必怀疑，终有一天他可以卖出他的画……” （注7）
哥哥也知道这一点。开始绘画之初，他对提奥说：“亲爱的弟弟，你始终忠实的帮助我，我多么强烈地感觉到我欠你一大笔的巨债！我真难以表达我的感恩。” “爱是恒久忍耐。” 尽管如此，弟弟还是支持哥哥画画，并告诉哥哥要画什么。 “自1880年秋天起，围绕艺术事业上大大小小的事项，兄弟俩一次又一次争得面红耳赤。……一次又一次地，提奥劝文森特多画些风景画。”（322）
终于，到了1887年，一切都变了，哥哥终于听从了弟弟的建议，到户外画风景。哥哥的技术成熟，他找到了方法把自己的感受和激情泼在画布上，而此时，他在人世的时间只剩下两年半了，期间，还有许多时间在精神病院中，他一再发病。 《蒙马特高地》这幅杰作诞生了，世界为之变了颜色。 1889年5月16日，梵高走出精神病院，他乘火车到达巴黎，提奥在月台上接他，他们已经两年多没见面了 梵高到了弟弟家里，“摇篮里睡着文森特三个半月大的侄子。乔回忆说，兄弟俩凝视着摇篮里的孩子，默默不语，直到泪如泉涌。”（P809） 梵高此时已经为艺术界所知，他的作品在展览中被称为“明星”。 但是，留给他和弟弟的时间不多了。 一年多后，哥哥撒手人寰。 弟弟在给母亲的信中说：“一个不能找到安慰的人也不能写出自己有多么悲痛。这悲痛还会延伸，只要活着，我就不能忘记……哦！母亲，他是我最最心爱的哥哥啊！” 2020.8.7/8 注1：《圣经 箴言》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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