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被強姦了”——官話思考錄（10）

        范學德

這是前蘇聯的一個笑話，大意是這樣，一個小孩上政治課，老是琢磨不透那一套概念，於是，他老爸就以家庭成員（父親，母親，孩子和奶奶）的關係，作了一個形象的比喻：母親好像是祖國，奶奶比作無產階級，小孩子是人民。父親比作什麼，意會去吧。某日半夜，小孩子不小心看到了看到父母正在性福，就憤怒地高呼：“不好啦！祖國被強姦了”！

“祖國被強姦了”！

結果，老爸給了他一巴掌，小傢伙哭了，喊奶奶，奶奶正酣睡。

於是，小孩子一邊哭一邊抱怨，“人民哭了。可無產階級正在睡大覺。”這個笑話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不知道哪一位有全本。

下面這個名言不是編的，是法國大革命中一位著名的女革命家說的，不過，晚了點，是在她死前：自由啊，自由命，多少罪惡借汝之名而行。從她的話我仿造了這麼多名言：革命啊，革命，多少罪惡借汝之名而行。或者，人民啊，人民，多少罪惡借汝之名而行。或者，上帝啊，上帝，多少罪惡借汝之名而行。這些都和“祖國被強姦了”有異曲同工之妙

言歸正傳。官話是一種革命語言，塗上了厚厚的一層紅色，可以稱為“紅色語言”。坊間時常“掃黃”，黃色已經不尊貴了。現在尊貴的是紅色。紅色不但不能掃，反而要大塗特塗，處處見紅，時時見紅。文化大革命中有一篇社論的題目就是：熱烈慶祝全國山河一片紅。（有點語病，那時的台灣和香港都是白的）

據說有不同的紅色，大紅，紫紅，深紅，桃紅，等等。我把紅得發紫的大紅看作為最紅的紅色，幾十年來，最紅的紅色語言包括：革命（前面可以加某些特定的形容詞，最高級的是“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人民，無產階級，黨，馬克思主義（後面還可以附加許多，如“毛澤東思想”），毛主席，社會主義，改革開放，等等。這幾年，“祖國”也見紅。

這是官話中不可思議的地方，無論評價什麼事情，一塗上紅色，就等於真理了。比方，如果說“馬克思主義認為”，那就意味着“認為”的具體內容都是正確的。而當說什麼觀點是“反馬克思主義”的，那無論他反對的是什麼，都是錯誤的。文化大革命中批判鄧小平的文章經常說：“馬克思主義認為”什麼什麼的，而鄧小平是反馬克思主義的；鄧小平時代批判“四人幫”的文章則說，“馬克思主義認為”什麼什麼的，而“四人幫”是反馬克思主義的。

好像毛澤東挖苦過“打語錄仗”，不同觀點的人，都引用《毛主席語錄》批判對方反對“毛澤東思想”，但《毛主席語錄》又是在毛的默許下出版發行的，並且，創造了出版史上的世界之最。不知道迪尼斯世界紀錄上記載了沒有？

紅色是一個標籤，這不多說了。從上面所說的完全可以看出來。但它還是一種武器，是金庸小說中的那種“致命武器”，一出手，就能置人於死地，並且，死了後雖無葬身之地，卻有惡名遺臭數年。彭德懷，劉少奇，都是被它們置於死地的。當然了，他們是否曾經運用這個武器置他人於死地，留給歷史學家評說吧。“毛澤東思想”這個紅色武器，似乎就是劉少奇首先發明的。在所謂的“二月逆流”中，陳毅就對這些曾經說過很重的話。陳毅還愛說“報應”，那是白色語言，連桃紅色都算不上。

紅色既然成為標籤，就得貼在每一個商品上。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現象，什麼民主啊，自由啊，法制啊，人道主義啊，道德啊，市場經濟啊，凡是屬於人類所追求的普遍價值的東西，都要加上標籤，比如，你不能說中國實行市場經濟，你得說社會主義的市場經濟。以至於經濟學專家們還認真地討論，市場經濟到底姓社（會主義）還是姓資（會主義）。還好，沒有人根據中國人愛排輩分的習慣給市場經濟貼標籤，要是那麼個排法，就成了父親市場經濟，兒子市場經濟。

再比如，民主，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選票，公開競選，一人一票，就是那麼個規則麼，官話偏偏弄出一個主義的選舉原則，什麼意思？好多年不明白。寫到這裡突然想到一個詞，有名無實，或者，同名而異實，想着想着有點怕，不想了。還是當年負責宣傳工作的張春橋說得好，知識越多越反動。

可古今首先起來造反的，大都是農民，“劉項原來不讀書”。

人權好像沒有加上主義的形容詞，這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但聽說加上了國情的註解。那也很簡單，就是生存權。以前大人小孩一大早上廁所都問：你吃了沒有？現在，不流行這麼問了，廁所就在廚房邊，聞都能聞到了，吃的，不是擔心的大問題了。當然了，窮的吃不上飯的還有，富得連飯都不想吃卻吃人乳宴的也有。

什麼叫生存？人活着不能不吃飯，但人不能單單靠吃飯而活着。

首尾呼應一下吧，說祖國。祖國也給塗上了紅色，這不好。那些不愛主義愛祖國的人就不去管他們了，就說周恩來吧，報紙上和書籍中都說，他從小就是一個偉大的愛國者，“為中華崛起而讀書”，但他那時的祖國，什麼主義啊？肯定不是社會主義。還有方志敏，寫了一本書，《可愛的中國》，我書名沒有記錯吧？那時的國號可叫“中華民國”啊，方志敏肯定不愛的，但他還愛可愛的中國。

演員卸了裝之後，還能夠令人傾心，那才叫天生麗質。

2004.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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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於接受別人批評的人就不會進步，同樣一個不善於接受人民的監督和批評的政府和國家也不是什麼好的政府國家，缺少了民眾的監督和批評，這樣的政府和國家是沒有前途的。這就是我們國家和政府腐敗的根源。范先生支持你！！

文章提交者：夏木漱石

前東歐時期,捷克的狗老往波蘭跑,波蘭納悶:"一樣吃不飽,你為何老千辛萬苦地越境?"捷克狗答曰:"至少這邊能叫幾聲!"

文章提交者：范學德
其實，如果有了批評國家領導人的自由，老百姓倒是不怎麼講話了，大家最關心的還是日常生活的事情。越是不允許批評，流言蜚語越多。

文章提交者：范學德

“貓眼看人” 令我最悲哀的時刻。

范學德

12月4日，在祖國大陸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看到“貓眼看人”已經升級後，於是，我將一篇關於官話的短文貼上去了。談的是謊言。謊言不止毀滅了我的青春，它也嚴重地腐蝕着一個偉大民族的心靈。但是，不到六七分鐘，在十來個人點擊過後，這篇帖子被刪去了。

“貓眼看人”幾乎是中國大陸最開放的論壇了，但即使在這裡，一個虛擬空間，一個人也不能說真話。

這令我十分悲哀。

一個不能說真話的地方，沒有自由；一個不敢說真話的國家，不可能成為偉大的國家；在謊言中生活，是一個民族的恥辱。

但此刻，除了悲哀和祈禱，我還能說什麼呢？

身在異國，我清楚地知道美國不是我的故鄉。但是，在我出生長大的那塊土地上，即使在一個虛擬的世界中，我也不能自由呼吸。人間，哪裡有我的祖國？

停筆時，老家已經七點多鐘了。但是，隔着山與大海，我看不見故鄉的太陽。

2004．12．3 日   他鄉日落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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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證明，我誤解了。
但這一回，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