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在浙江,称为江南鱼米之乡的地方。可小时候,粮食总是不够吃。能放开肚皮吃饱饭是我儿时的崇高理想。怎么解决粮食问题?政府有许多指示,如"忙时吃干,闲时吃稀","主粮不够瓜菜代",等等。我们大家都遵照政府指示,计划用粮,节约用粮,所以,虽然吃不饱饭,但出外讨饭的极少。我们整个村子四五百号人,只有二个人出去讨过饭。可那时,常常会有许多外地人到村子里来讨饭,男女老少,成群结队,还带着孩子,甚是可怜。那时我刚刚会背诵那首著名的诗句,"爷爷七岁去逃荒,爸爸七岁去讨饭。今年我也七岁了,高高兴兴把学上"。老师说过,逃荒要饭只能发生在旧社会。在新社会,在毛主席共产党领导下,全国人民都过上了好日子。哪,在新社会怎么会有大批的逃荒要饭的呢?怎么回事呢?我们称这些人为“讨饭佬”。我们问这些讨饭佬来自哪里?为何讨饭?他们说,来自安徽,因为发大水。所以我从小就有这个概念,安徽很穷,常发大水。可为啥安徽常发大水呢?我对我们村二个出外讨饭的人的倒是很了解。那就先说说他俩吧。为保隐私,就不提他们的真名实姓了,就用A,B代替吧。A是个年青人,家有兄弟五个。老爸老实巴交,比较笨,老妈也不精明。他的父母不太会精打细算地持家,所以,每当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就不够吃。为省粮食,冬天他们一家人一天吃一顿。为减少能量消耗,一家人就整天躺在床上。A有个哥哥,那年刚好当兵复员回家。毕竟见过世面,他哥胆大主意多,那年冬天,决定偷生产队里的稻种。 如此这般的,成功偷走了生产队里的二担稻种。生产队稻谷失窃后,也侦破不出。此事似乎就作罢了。约一个月后,他哥挑着偷来的稻谷去大队碾米厂碾米,却被发现这稻谷是偷来的。原来生产队的粮食保管员在稻谷里,放了些石灰作记号。他的稻谷里有石灰,便是他偷的明证。证据确凿!为自保,他哥说是他弟,即A偷的。A的哥哥那时正好有个对象在谈。这对象是顶着复员军人的光环才有的。为了哥的名声和前途,A主动承认是他偷的(其实大家都知道实情)。作为惩罚,生产队要从A的口粮扣除等量的稻谷。这下,A就没粮食吃了,他只好出门讨饭去了。A出门讨饭,一讨好几年。后来跟人做走私银元的生意,即去大陆农村收购银元,然后与台湾商人换电子手表,再把电子手表销往大陆。那时A赚了笔钱回村里,给哥娶了媳妇盖了房。然后又出去做生意了。不料走私被抓,身上所有钱被没收。只好再讨饭。半年后,他有了约100元的钱,那天跟讨饭的同伴讲,他有了一点钱,不想再讨饭,另有打算,明后天就要走了,提前跟要饭的同伴告个别。不料同伴见财起意,半夜竟把他杀死了。A是我邻居,我与他很熟。他人真的挺好,心地善良,生产队干活时,对我像个大哥哥多常有照顾。再熬一二年,改革开放了,可以放开外出做生意了,那他肯定是个生意上的能人,说不定能带领全村共同富裕呢!这么年青的不明不白地死了,真是可惜!B是文革前的中专生,学的是农业技术,搞杂交水稻研究的(跟袁隆平院士同道)。原先在浙江省农科院工作。可由于成份是富农,文革中被迁返农村做农民。B一直是读书搞科研的料,干农活不行。生产队里欺负他,给他很低的工分。我们大家都把他当作读书无用论的典型,农村的粮食按口粮及工分来分。他工分少,分得的粮食就少,这样他家的粮食问题很严重。B有个同学在浙江湖州地区。那里是平原产粮区,都是平平的水田,不像我们这,丘陵地带,山地居多,所以,他同学那,粮食多些。B打算到同学那借粮。从我们那到湖州,要乘车坐船的,当时交通还不发达。B一会儿乘车,一会儿坐船,却发现,才到半途,身上带的钱用完了。没到同学处,他已身无分文,饥肠咕咕,只能讨饭了。他干脆不找同学了,找到了,脸面上反而过不去。于是干脆就讨饭,讨了约一个月才回家。这样他为家里省下了一个月的粮食。B觉得这个节省粮食的办法好,后来有好几个冬天他就出去讨饭。那时几乎每个村子,总有个别人出去讨饭。但我们周边出去讨饭的人都是单挑独干,可安徽来的的讨饭人却是拖儿带女,成群结队!为什么会那样?那肯定是受了大灾,整个村子的人都出去讨饭以求活命了。这大灾就是水灾。哪安徽那地方,为啥常发大水呢?原来,每当长江的水位太高,危及南京时,政府会在上游决长江大堤,让滾滚洪水冲入广衮的安微某个农村地区,造成那里的人民,只得流离失所,逃荒要饭。所以,产生大批的安徽讨饭人是国家“丢卒保車”政策的结果。他们不幸做了卒而已。那些可怜的卒呀!小时候看到衣衫褴褛,可怜兮兮的安徽讨饭人,内心里有时也会产生莫名的优越感,觉得自己比他们富有,而因此还有些看不起他们。现在每每想起,惭愧不已。他们为别人而牺牲了自己的利益,遭受了千辛万苦。他们要饭,那是因为他们为别人承担了苦难。他们可怜,他们无奈,但他们伟大!我们应该为他们的牺牲和付出,说一声感谢!我小时候吃不饱饭。其实那时全国的农民都是吃不饱饭的。为什么呢?难道那时粮食年年歉收?不是的,即使粮食丰收,农民还是吃不饱的。为啥呢?原来毛主席党中央在下一盘大棋,所谓的“全国一盘棋”是也。在这盘棋中,广大农民被当作了卒子。为保車,要常常被丢一边的。建国初期的抗美援朝,使毛主席认识到武器军工技术等重要性。所以要向别国买这些东西,用什么买?咱们老百姓之间的卖买,用钞票,用人民币。可国与国之间的卖买,就不同了,他们不要钞票,他们要物物交换。我们要他们的武器科技工业品,他们要我们什么?要我国产的解放牌汽车?或是上海牌手表?非也!他们就要我们的粮食,棉花,矿产,等非工业品。于是我们大力收集农产品。一开始,政府要求农民把余粮卖给国家,可大部分农民觉悟不够高,不肯卖给国家,宁愿卖给市场。于是政府禁止粮食的自由卖买。土改后,土地分给了农民,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的千年理想。可面对分散的农民,不好管理,所以政府搞了互助组,合作社,最后人民公社,不仅把分给农民的土地收了回来,还有效地管控了农民。有了人民公社,要农民交粮非常方便,分配任务就行!这交粮任务是层层加码,这样农民手里还可能有多余的粮食吗?农民手中的粮几乎到了极限边缘,一不小心,便要饿肚子,甚至出去讨饭。没有充裕的粮食,我们都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能节俭到什么程度?咱这里就讲一个我村一个农妇的故事吧。这故事发生在八十年代了,那时农村粮食已够吃。 话说某一天,她儿子县城里打工回家,买了一个小西瓜给老娘尝尝。他妈把瓜放到床底藏起来。想着这西瓜的美味,摸出来想吃,可又舍不得,于是又放回去,摸出来,放回去,这样都好几回了,就是舍不得吃。过些日子,儿子回来,老妈才拿出要与儿子一道吃。儿子说,这么多天,肯定坏了不能吃了,叫老妈把西瓜扔了。可她怎么也舍不得扔哪!儿子警告过,不能吃,吃了要生病的。不能吃,又舍不得扔,哪怎么办呢?她想了又想,决定吃!万一能吃呢?扔了岂不太可惜?怕吃后真生病,于是她走到邻居家,叫邻居明天早上来她家串一下门。如见她生病,就打电话给她儿子。安排妥当,她就勇敢地把那变质的西瓜吃下去了!我们农民没钱。没钱到什么程度?我再讲个我村的一个例子。我小姑在农村老家开了个小卖部(那也是改革开放后的事了。以前农民不能随便开小店的。农村的卖买由国家的供销社负责)。一开开了十来年。小姑说,村子里有一位村妇,到小店买东西,从来不用钞票。用啥?就用若干鸡蛋。农妇用一个鸡蛋来换盐。小姑说,鸡蛋不要,盐便宜的,你拿就是。农妇说,那不行,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小姑无奈,只得收下她的鸡蛋。从此她就一直把鸡蛋当钱,从小店里买去盐,酱油,霉豆腐,等。物物交换一直到我小姑的小卖部关门。我们家乡浙江宁绍地方,属于传统的富裕地带。我们那居然有那样的穷人,那全国范围内,手上没钱的农民又有多少呢?农民苦农民穷,但请你理解他们这些乡巴佬。他们贫穷,那是他们奉献和付出太多的缘故呀!他们无奈,他们崇高!改革开放,政府对农民的管控减少,农民才可以过上温饱自由的生活。回到家乡,我小姑舅舅他们都说,现在的生活,吃穿不愁,太幸福了!可农民和农村,总还是脱不了卒的角色。要丢弃,要牺牲的,还是他们。这些卒们的付出和牺牲,应该得到社会的补偿和尊重。今年八月,郑州大水,也是掘坝泄洪造成的。大家关注的是城里被水淹的消息,很少有农村的消息。每次看到有关水灾的报道,便让我想起安微来的讨饭佬。农民兄弟可安好吗?约一个月后,有报道说,被淹的农田,每亩能得到政府补偿80元人民币!终于有补偿了!感谢政府感谢党!(完〉
哎耶耶,80元补贴后面的“感谢政府感谢党”,这画外音!呵呵
哈哈哈哈!“感谢政府感谢党”、“再次感谢你”,搞笑乜!
怎么信释就看不出那个“感谢政府感谢党”是反话腻?“再次感谢你”也是反话吧?博主您可真温柔。
谢谢你的评论。每亩补偿80元,基本就是糊弄人。对外一撒币,动不动就上百亿美元,对内于民,甚是吝啬。还有许多民众,习惯于感谢政府感谢党。其实,老要感谢政府,是民众弱化的一个表现。再次感谢你。
是的,改革开放就是少管事。这少管事都成伟大成就了,本人有点难理解
题我党英明总路线
闭关锁国一盘棋
改革开放仍红旗
暂缓管制系本质
时紧时松招数奇
[改革开放,政府对农民的管控减少,农民才可以过上温饱自由的生活。]
由此又触发另一议题:政府管控减少—>社会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
那么是谁的功劳呢?或者说谁的错误呢?如此这般,一早执政党压抑民众的经济热情就不能说伟光正了,对吧。
汉唐时期也有过盛世,不外乎朝廷不折腾,放手民众。
政府为刀俎,人民为鱼肉,而农民在社会的最底层,这就是中共体制结构的实质。
农民实在太可怜,但是,最可怜,也是最恶心的,是此文的结语。大陆全民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普及化,没治了。
“村子里有一位村妇,到小店买东西,从来不用钞票。用啥?就用若干到小店买东西,从来不用钞票。用啥?就用若干鸡蛋。
中国的大城市郊区,也是这样。
1964年,我在上海奉贤郊区,我看到不少的农民,也是到小店买东西,用若干鸡蛋。
简直令我又要习惯性的忆苦思甜,此习惯多得党的教育。
城里人如果家里没有男孩、只有女孩的话,基本上饭能吃饱。你爹妈“有本事”、生了一堆男孩儿的话,那就惨了!每个月都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求人施舍粮票(没有粮票,你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我认识一对父子(母亲文革中自杀了),每个月一到月底就缺几斤粮票,全靠同事们接济,才混过来。女的粮食定量比男人的低,但是相对于她们的胃口而言,还算“高”的;男的,则正相反。
那时候,上海每个月的27还是28日就可以开始用下个月的粮票,那一天粮店里肯定排队!寅吃卯粮,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鱼米之乡的浙江也没有饭吃,那时候什么地方的人可以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