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飞往KAUAI(可爱岛)

圣诞节的早晨,多伦多的天空灰白无雪.空气里只有一种味道,那就是冷.一年中,这个城市的外表,此刻最为安静.平日繁忙的401高速,这时只有几辆小车,零星地散落在被盐泡白的路面.

我坐在车里,望着窗外还没苏醒的世界,沉默不语.送机的老甄,却清醒得斗志昂扬,话里还带刺: “圣诞节,你们是出国游,我是在本市的大街小巷夜游.!”原来从平安夜起,我们已是他第六批客人了.

我用傻笑,来捧场他的幽默.迟钝得找不到一个词,来表达我的理解和同情.

“你丈夫怎么不去啊?”说完了自己.他开始关心起别人了.可对这样的明知故问,我就更加迟钝到底了.果然,他性子急,没等我开口,他就自答道: ‘他要上班,要去赚钱,你们才能去旅游!”

面对一个如此聪明的人,迟钝很快变成了我的真性情了.这回我除了笑响一点,已放弃了说话的努力.

“就象我似的.每分钟都要用来赚钱.我出门赚钱了,老婆才敢花钱.我叫她趁假期,带孩子们去旅游,她说没有我,她们哪里也不去.!”这时候,他不再甩自嘲式幽默了,而是骄傲得让人不得不深表敬意: “她们爱等,就等吧,估计她们要等到我退休了,才能出门旅行.!”

我大声地笑,表示祝福.他的心情似乎也摆脱了倦意,情绪大好.只听他愉快地把话题从我们身上扯开.开始讲之前那五批人的远行地点和出游方式,然后问我们要去哪里.

“夏威夷.”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答得完全正确的问题,顿感轻松.不过马上想到我的回答,一定会成为他和下一个顾客的谈资.而那个人是美女还是野兽,都不关我的事.

他是对的.圣诞节,我们出国度假,他因我们而奔忙,赚一份辛苦钱.但是,他的表现,比我更加开心.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带孩子和母亲出远门,而且不跟团.孩子他爸零时有急事,无法随行.我能理解,但不高兴.内心暗暗用好友ROSEY的事迹鼓励自己：rosey年年都能独自带两男孩,出国旅行,我为何要胆怯呢?

我们这次要在夏威夷的可爱岛上住两星期.临飞前,我才发现根本没机会在lihue机场租到车.查遍所有的租车行,家家都是售完!没有车,住在渡假村里,一定很不方便.一想到这里,我就被自己 的百密一疏压得更加沮丧.

男人去辛苦赚钱,女人才敢大方花钱.花钱的女人,该多用用脑子,不能做出花钱还买难受的事吧!

一进机场，老二直奔自动检票机,帮我打出登机牌.老大负责写行李条.我管好护照．安检时,老二一马当先,边走,边解下皮带,人还没站定,鞋已脱下．把这些东西往塑料盒里一丢,人已过了安检门.老大却慢条斯理.先是把手提电脑从袋里拿出,然后是手机,IPOD．一人用了三个盒子,还没输送完所有的随身物品.排在他身后的外婆,都比他利落呢.我压阵,排最后．在门边等侯传送带送物品过来时,听到两个安检人员的对话:

＂嘿，你还记得那件惨事吗？＂

＂哪一件啊？＂

＂不久前,那个让小儿从自己的臂湾中翻出去,掉到机场一楼去的母亲啊!”

“天啊!我怎么能忘记这种事呢!谁又能这么快就忘了这种恶梦呢!”

“听说,那个可怜的母亲,在自己的家乡自杀了!”

这真是一场惊人的对话.记得我在报上读到这件惨痛的意外时,挥不去震惊,忍不住转述给丈夫听.他的直觉反应是: “这小男孩死得真怨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粗心的母亲!”

当时报上的口吻,其实和他的观点相符.记得那上面有一句悼词:”你生前停泊在母亲的臂湾,那原本该是世上最安全的港湾.没想到你却因此丧生.希望你短暂的生命,在天国安息.”

读到这些字的时候,我就有种莫名的不安.此刻,听到这位母亲自杀的消息,我突然明白,那时我大概就预见到了这位母亲不幸的命运.

一个女人,要养大一个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真的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啊!

…….

“妈,你的东西已出来了,快过来啊!”老二已重新穿戴整齐,催促着我.

登机入座后.两个男孩,被面前的荧屏,刺激得非常兴奋.电影,电视,音乐,整改个视听世界,竟然能在狭小的空间里,一点就开,对他们的飞行旅途来说,是意外之喜.还没起飞,他们已在看不同的电影了.我就得等到空少过来,花六块钱,买两副耳机,才能享受这尽善尽美的科技.不巧的是,母亲座位上的荧屏是坏的.来来回回,我向两位空中少爷申报了几次,他们也无法解决问题.年长的那位还懂得过来说 “真是对不起.”母亲自嘲地答: “怎么这么巧啊,连荧屏也知道我听不懂英文,所以不亮了?”我冲她笑笑,很感谢她的良好心态.

我们在落杉机转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我们要找到七号机场.一下飞机,老二就开始挑战我的领头能力: “妈,不对,方向走错了!”

“指示牌上不写着 ‘GROUND TRANSPTATION’吗?”

“那是指地面公交车.别往前走了,方向错了!”他敢这么指挥我,大概是因为有一年国庆看烟火,我带他们走错过路吧.

“那好,我再去问一遍好了.”他的挑战,真让我怀疑起自己.

机场工作人员,肯定了我.我又得转回去,叫他们继续跟着我前行.可是,我们很快出了机场,来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面.这回轮到母亲发难了: “我们是转机,不用出关的.怎么可能走出机场呢?你一定走错了!”

我一想,她说得也有理,就又逮住一位工作人员,再问一遍.他说: “没错,就在这条路上,坐上蓝色的’A’BUS,就行了.”他话音刚落,我一眼就看见了BUS,喊大家快上.母亲还在后面叫: “行李呢,行李不用提出来吗?”

“妈,不用的.登机前,我问明白的.”我耐心地答.

“可是,你这不已出关了吗?行李不用提,是人不用出关,才行的.”母亲提高了嗓子,加重了挑战的级别.

我答不出,只好幸幸然地挤到一群人的身边.他们也是在多伦多登机,候机时,我听他们提过夏威夷.当时,我无心和别人闲聊,此时有难了,却笑脸相迎,得到了人家的肯定后,人笑得象傻子一样.可母亲还追问: “我们是不是上错BUS了?你看这些人全是从外面直接进来,大包小包地提着行李,哪象转机啊!”

“妈,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机场,又怎么能知道为什么呢!”我终于失了耐心,不耐烦地回敬了她.

全程只有老大没发过任何议论,他没研究过行程,所以一言不发地跟着我走.直到此时,他才拉拉我的衣袖: “妈,镇定!你怎么能向外婆发脾气!”

表面上,我没理他,好象还不高兴.心里其实早因他的批评而充满柔情.感觉自己的心就象一台磨豆腐的石头.轮到大儿子来磨时,里面流出来的永远是感激.我真的感谢上帝,把他造得那么象我,又完全超过了我!

我们到了七号机场后,发现必须再排队,再经一次安检.母亲这才恍然大悟地批评人家: “多么愚蠢的管理啊!做那么多无用功!”

我没应和她,心想: 你觉得转机就不该再受一次安检,那人家美国人不答应,你又能如何?美国人的安检设备就象能读懂我的心语一样,对着我的手袋,应时地发出了警报.一个女人尖叫: “BAG CHECKING!”一个男人就过来,当我的面查包.我笑眯眯地,好象是喜事一样,看了母亲一眼,玩笑着说:你看,人家美国人的设备和加拿大就不同吧,同一个包,在家拿大就不响,在这里就叫了!原来里面多了个钥匙扣,是孩子在机场买的,我根本忘了.

我们在太平洋上空又飞了五小时.这一段没坐加航,是UNITED AIRLINE.飞机旧,椅前光光的,儿子们把眼睁得一倍大,也没在上面看到那个神奇的荧屏了.卖的食物比加航贵还难吃.不收现金,只收卡,很霸气.不象加航,温和地说明用卡比用现金便宜10%.不过霸气,同样要付出代价.一个单独旅行的男孩,正好坐在儿子身边.没卡只有现金,结果想吃什么,就全免费.

LIHUE机场提行李的大厅,摆放着一柜又一柜的观光资料,象图书馆似的.我抱了一堆出来,感觉夜很黑,不过微风细雨,凉风习习.浑身顿时舒服得好象刚刚沐浴过一样.空气里,花香很浓,不知道从哪里飘来.

这里的出租车,不是招手即来,是拿起电话才来.司机象是邻家的叔叔大爷.虽然车头上,也有一个计钱的红表,滴滴答答地在跳.车箱里的气氛却象似老友接机,三言二语,就冲淡了我们的陌生感,加强了信任感.

这一点,我在后面几天里,体会更深.这里的人,见人就象见到熟人一样.就算不能帮你,但总能让你感到他们是在替你着想,让你更方便,更舒服,还更省钱!总之,就是传达一个强烈的愿望,希望你们下次再来.

司机领我们去CLUBHOUSE先CHECK-IN,再送我们去自己的渡假屋.黑灯瞎火的,就算我租到车,也不见得能找到呢.所以,司机走时,我真的以为第二天我们有需要时,一定会找他的.

这就是我们在KAUAI的零时家园了.天晚了,先看一下里面吧.两房一厅,称得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