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是 Tokaji·Aszú (多凱伊·噢酥),中文意譯為貴腐酒。由於Tokaji的匈語發音近似“多可以”,我便如此稱呼直至今日。 “多可以”是匈牙利東北的多凱地區(Tokaj)出產的一種特製酒,由被黴菌浸染了的半乾葡萄(Noble rot)釀製而成,糖度很高,故冠以“噢酥”(甜)之名。它被認為是世界葡萄酒百王之一,整個東中歐地區大概也就這麼一款。“多可以”那濃濃的金黃色(topaz)的液汁飄溢着甘蜜酸甜的酒香,更透露出的一種特殊的淡淡的菌鮮味,喝起來口感爽滑,後味十足,清神爽目,欲罷不能。 酒瓶上的數字表示糖度,最高好像是6號 八七年初,研究院培訓班學員到 Tokaj 旅遊,我們不但嘗了甜酒,還吃了用酒糟做的菜。記得那酒糟塊呈褐黑色,亮亮滑滑的,跟平常黑莓 jelly 很像,但更有韌性,須用刀子割着吃,佐以當地產的霉香奶酪,別有一番風味,實乃人間稀罕之物。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醉酒就是敗在這個“入口香,出門倒”的“多可以”手上。 當然,這次醉酒我的好朋友也是有責任的。 好朋友的名字叫 Lásló,呢稱 Laci,發音 [lɒzi],後來七嫂覺得麻煩,乾脆就叫他“拉茲”,成“印度人”了。不過倒也貼切,因為他第一次來我家玩時,剛剛去海灘上曬得渾身紅紅紫紫的。 拉茲中等的個,凹陷的眼眶,高高長長的鼻子,棕色微卷的頭髮。他性格開朗、聰明又隨和,天天笑嘻嘻的,干起活來沒日沒夜,玩兒起來也不要命,年齡與我相仿,兩人一拍即合,見面就成了好朋友。 唯一不合拍的地方,是拉茲喜邋遢,我好乾淨。為此,俺沒少受過他的奚落,他也沒少挨過俺的教訓。第一次來美國玩,連續兩天,洗完澡出來,頭髮還全黏在一塊,一簇一簇,亂糟糟的。七嫂實在看不過去了,悄悄問我:“拉茲洗頭是不是不用香波?”我轉告之,拉茲哈哈大笑:“她不就是要我好看些嘛…” 原來是馬虎,抹了香波後沒沖洗乾淨。從此以後,他香波一定要上兩遍,並沖洗得乾乾淨淨的才罷休。七嫂一高興,幫他梳梳頭,秀髮飄飄的,立馬變成一大帥哥了。 醉酒事件發生在 1989 年的 五•一 節前夜。當時匈牙利還是社會主義國家,其共產黨組織就叫做“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所以,五•一 是一個大節,遊樂園,音樂會,大歌舞必定是有的,酒就更多了,到處都是醉鬼,我就是其中的一員。 三十日下午,拉茲、Riná (下一集會談到她)等一干朋友早早便從實驗室把我拽了出去:“這是你在匈牙利的最後一個 五•一 節,必定要一醉方休。” 結果從下午四點開始,邊玩邊唱邊鬧,不知喝了多少瓶啤酒,反正到了晚上,頭重腳輕了起來。正在這時,不知是誰弄來了幾瓶“多可以”,俺一激動,徑自喝了大半瓶,終於醉得迷迷糊糊的,真不知自己說了多少怪話,做了多少壞事。(注:“多可以”當時是400福林一瓶,按當時的比價,約合8美刀,為匈牙利工人平均工資的十分之一,故一般是喝不起的。現在估計就是天價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公寓,第二天一早又是如何爬起來,跟拉茲趕火車去布達佩斯的。 拉茲說,首都的搖滾音樂會特別刺激,一定要我去見識見識,他知道俺落後,一般只聽古典音樂。 到了布達佩斯,又急着趕地鐵往音樂會所在的公園去占位子,沒想到偌大的一個草坪,只有一個搭了一半的台子,四周幾乎空無一人! 跟人打聽,方知今年沒有能夠籌足資金,主辦樂隊不得不臨時取消這個一年一度的 五•一 搖滾音樂會! 可憐我們兩個書呆子,白白跑了一趟,卻怎麼也沒想到,大廈將傾,“社會主義”已經走到盡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