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癞痢出道 说起老上海,那是一个区域,阶层区别分明的工商业城市。 老上海有个老城隍庙。地处南市区。这区域住的多是上海的本地人,其俚语,俗语都是相传好多年的。 城隍庙附近住的都是“寨里的兄弟们”,大都是跟在租界的大流氓后面做跟班;贩点小毒,收收商业街的保护费,到大世界为戏子做保镖。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批大流氓的小跟班们因老共解放上海已久,早已转业多年。他们大多在城隍庙的小商铺里做了跑堂的,家中的女人呢,也要为增加收入添砖加瓦;一般都在家中糊火柴盒子。 上海风俗宠女儿;这样的家庭,做重活挨骂的重任,一般落到男孩的肩上。 有这样一个男孩,头上有斑斑癞痢,姑且叫他小癞痢;整天贼塌兮兮地想发小财,弄点小吃嚼嚼,小戏看看,塌点邻里姑娘的小便宜。 可惜那现实十分残酷。南市区一般人家住宅没有卫生间,都是用的木马桶。为了保持市容清洁,租借的洋大人定下规矩:每天清晨五点,定要处理好倒马桶的大事。这南市区城隍庙附近,也学了租借的规矩,清晨,即倒马桶。 平时,小癞痢总想睡懒觉,一到五点前,他的大姐准时一声喝:“小癞痢,快起来将马桶拎出去。” 小癞痢只好摸摸头上的癞痢,睡眼迷胡地拎出马桶。 礼拜天。小癞痢的工作更多。他拎马桶出去,还要帮着母亲拎水,将马桶刷净。 小癞痢一趟趟地拎水,见到他大姐穿着睡衣裤,拖着拖鞋,趿拉趿拉出门去。 小癞痢对他母亲说:“姆妈呀,你看大姐,一大早头不梳,脸不洗就出去玩了。”“哎呀,你这小赤佬,你大姐去买早点,给你这小浮尸颠肚皮,你还讲她坏话?” 小癞痢等到他大姐回家,急忙跟进屋里。见大饼油条瓷饭糕,眼睛四周一瞄,没人注意他?忙着要去挑块煎的最黄的瓷饭糕。头上被猛敲一个毛栗子:“小赤佬。牙屎一厚沓,刚拎完马桶的臭手!快去洗洗。” 小癞痢含泪含血去洗漱;一旁的母亲与姐姐还在嗤嗤笑:“这小蜡烛,蜡咯咯的,不点不亮。” 哎呀呀,小癞痢,真可怜。 小癞痢文革后停了课,继承祖业,做了大流氓的小跟班,被大流氓天天踢屁股,涮耳光,却也在街道里狐假虎威,赚得好些小便宜,混得一身流氓习气。 岁月如流,上海城隍庙成了旅游景点,癞痢在城隍庙摆摊卖山寨货的油纸伞,生活倒也颇为过得去。 一天,摊前来了一位官家小衙内,年轻轻的,跟着一帮从人。为首的一位弯腰哈背的,老癞痢觉得很眼熟。 “瓜少啊,这纸伞看起来和日本做的一模一样,咱们买点试试?” 这浓重沪腔的普通话,让老癞痢一下惊喜万分。原来是他的流氓老上司? “啊呀,老阿哥,你认不出我来了?” 那人一看,道:“是癞痢?混出个人模狗样来了阿?” 转头看看小东家,那少年笑笑,道:“尽管聊,我学着听听懂上海话,很有趣。” “那哪行嘎,我们工作重要。” 回头对老癞痢说:“晚上到我屋里来一趟。” 那晚,老癞痢来到老上司大流氓家。 先捧上万宝路香烟,XO 洋酒。 “老阿哥阿,小意思。” “唔?” “老阿哥啊,现在混得发了?” 没回答。 “老阿哥啊,拉兄弟一把吧。” “现在流行去外国。北京的大亨浪头,子子孙孙都去了外国。我和我的儿子跟着你白天见过的小衙内,马上也要去外国了。我有心带你去,要紧时也多个帮手。只是平时空的辰光,你能做啥?不是老阿哥我不上路,外国开销大,我养不起你啊。” “你叫做啥我就做啥,我们是老搭档了,大哥放心,癞痢我是饿不死的。” “那就打包准备上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