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子两岁上托儿所后,陆宜进入社区专上学院,念助理护士。 在专上学院毕业后,通过了政府考核,取得了资格证书,顺利进入一家慈善机构属下的护理院,当了助理护士。 科学技术发展到现代,医疗可以让人们活得很久,却无法让人们活得好。在这份工作中,陆宜第一次发现,有时候活着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在加拿大众多的护理院中,生活着生活无法自理的人们。大多数是老人,还有一部份是无法治愈的病人,车祸和灾难后不能痊愈的伤员。 对他们来说,活着本身就是负担,但是医疗技术和加国的福利制度,让他们不得不痛苦地活下去。 这份工作给她一个角度去观察西方众生相。特别是有关生存和死亡。 她开始工作的时候,看到的第一次死亡是一宗因失去友情而导致死亡的事件。 在护理院的精神病患者居住层,有一间双人房,住着俩位年老的精神病人;乔治和史蒂夫。他们对日常生活的很多事件已经不能自理。但是,他们对下棋却精通得很,每天从早下到晚,有时深夜还在对杀。 俩人的棋品都不好,常常吵的不可开交。有时,还打架。 每当他们下棋发生争执时,护理人员就得去分开他们。最后,院方把俩人分别迁移到别的房间。乔治换到了另一楼层。 换了房间的第一天,史蒂夫彻夜呆在原来的房间的门口,问每一位过路人:你可看见我的朋友?他到哪里去了? 他失去了棋友,不再下棋,也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娱乐。很快就萎顿下来。整日目光呆滞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棋桌,或者就睡觉。几个月后,因感冒转为肺炎而去世。 在她的服务对象中,有一位103岁的老人,她是加国出生的白人。 她爱美,爱音乐,爱发小脾气,还能弹点钢琴。每天浓妆,盛装,象出席交际场所般。 后来,她身体突然变坏了,常常长时间的睡,醒的时间抱怨这痛那酸的,她开始了长期的复杂的身体捡查。有些捡查非常痛苦的,往往要提前二至三天准备,事后也需几天恢复,她都熬过了。 有一次捡查,是整个头部和颈椎的CT捡查,查前用静脉注射一种原子能药物(nuclar medicine)。整个过程大概5个小时,完事后陆宜和她一起坐车回去时,她精神萎顿而痛苦,连连说受不了,陆宜暗示她说;如不愿意,是有权拒绝治疗的。她回答,她还是期望恢复健康。 医院的结论是:她的骨质缺少一种质素,医疗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她又病了,呼吸急促,连声呼痛,救护车来接她去医院,抬她走时,她大声说:“太痛苦了,让我走吧,我希望离去了。” 陆宜问护士长;“既然她要走,为什么不放弃抢救了呢?她已经活得太长了。” “但是,她这样嚷嚷是没有法律效力的,除非签正式的法律文件,我们是无法为她 做出放弃治疗的决定的。” 几天后,她的病情得到缓解,她回来了。 坐在夏日透过玻璃的阳光里,身边微微吹着冷气,刚做好头发,一贯地盛装,显得很精神,愉快,活泼。看到陆宜来当班,忙招呼:“知道你今天下午当班,我坐这里等你好久了。” 陆宜看到她那么开心,也很兴奋,陪她聊天,聊着聊着,老太太突然用盼望的口吻说:“我是多么期望能够逮住一个富有而且英俊的男人阿,生活实在太闷。” 陆宜忍住笑,说:“富有就可以了,英俊就不必了吧,我觉得,英俊的男人会给伴侣压力的。” “但是,男人不帅,我是没有兴趣上床的,一生只爱俊男,你说,我还有希望吗?” “当然,特别像你那样有魅力的夫人。我们保持希望,等待着机会。” 她听后思索一会儿,脸上露出俏皮的笑,重复道:“我们等待着,并保持希望。” 陆宜想起了大仲马的在《基督山伯爵》中的一段话:在上帝揭露人的未来以前,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老太太坚持着等待和希望。但,那是智慧吗? 后来,陆宜遇到了一选择放弃生命的人。 有一位颇有绅士风度的男士前来注册。整洁,机敏。陆宜暗暗称奇;这儿的老人都近百岁,一般生活都无法自理,这位却看起来好像来参加跳舞会般的。 她把他带到准备好的单人房间,他的东西前一天已经送来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安装音响设备。 陆宜帮助他。 当她回护士办公站的时候,护士长正在做他的文件。 陆宜问:“什么原因来的呢?” “他得了肾癌,刚经过手术,手术并不成功。” “那,他应该继续接受治疗啊,如化学疗法。” “他拒绝了,不愿再做任何治疗。” “为什么?太可惜了。” “但,那是他的生命,他的决定。” 陆宜无语。 “ 医生估计,他的生命不会超过半年,如有可能,让他快乐些吧。” 后来,她发现,他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 由于从护士长那里得知了他的病情,她第二天再见他时,心情有些沉重。他马上感觉到了,花言巧语地问:“阿,美人,为什么今天不开心?是不是因为知道我要去了?” 陆宜回答:“我确实知道你要离去,放弃治疗,为什么?难道你不爱你的生命?” 他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点严肃地说道; “我当然爱我的生命,但,那是我有尊严的生命,我能享受的生命。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一天天地在痛苦中拖延,那,只是一躯病体而已,谈不上什么生命。” “但,可能会好的呢。” “可能,---他大笑---仅为了一个可能,我要吃那么多药,扎那么多针?不了,谢谢。活着,快快乐乐的,死呢,但愿平平静静地。好姑娘,你不要为我悲伤,因为这是我的选择。生命长点短点其实是没有多少差别的,我们都要归于尘土。” 他神情轻松,使陆宜感到。也许,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渐渐瘦弱,衣着仍保持光鲜。陆宜常常帮他修指甲,胡子,陪他下楼理发,每次为他做些事,他都送她巧克力酬谢。 明显地,他的精力衰退很快,只能听听音乐消遣。每天,长时间地倾听。陆宜常常在他那能听到很多70-80年代的老歌。 他常常听到那首《Scarborough Fair》 ,听着,若有所思。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大意是:士嘉堡集市 你可要去士嘉堡的集市 元茜,百里香,迷迭香和肉桂 请代我问候一位住那儿的人儿 她曾一时是我生命中的真爱) 陆宜陪他听着,也为这深沉的歌声动情。他们谈论着; “这歌这俩位歌手演绎的真出色。我以前听的是Sarsh Brightman 唱的,完全不是这感觉。” “这歌,原作者就是这俩男人,Simon & Garfunkel ,是他们为了反越战而作,我参加过越战。” “它,反战?那样平静的歌声,乡村的生活,一片土地,生命中的真爱,听起来和战争没有半点相干。” “当时,我们在越南,听到这歌,是多么期望这样的生活呢。而且,凭什么,我们要毁灭别人平静的生活呢?好姑娘,我曾是直升机驾驶员,我大概杀过人,死后,要面对上帝的审判。” “你是为国家利益而战,只是服从而已,所有罪孽,都由那些导致战争的人和事负,与你无关。” “因为我的行为毁灭过生命,我必将要为它负责。” 他有点沮丧。 “害怕吗,有点儿吧?” 陆宜试探性地问道。 “不,该来的,必将来。孩子,你不了解,一个辛劳终身的人,是不会拒绝长眠的机会的,长眠在深夜。我也曾活泼地生活过,如今,是累了。” 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为减轻痛苦,医生用了大剂量的麻醉剂,他长时间地处于睡眠中,偶然地,会清醒一下。 有一次,陆宜正进房为他清洁,他突然醒来,拉着她的手,说:“孩子,我正在离去。” “是的,请安静地离去吧,” “但,我的音乐呢?” 阿,忘了。她立即去打开音响设备。他听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亲友们带来大量的鲜花和氢气球,又有不间断的音乐,整个房间里,平静而美丽。 那晚,他全身都已经柔软无一丝力量了,陆宜和同事们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在他还有一口气时,她们为他悉心清洁毕。几分钟后。他就去世,遗容安详。 护士长处理他的遗体,按照规定的步骤放入尸袋。 完事后,她抬起头,看着在旁沉默的一般手下说:“嗨,情绪好点吧,他年汝体也相同呢。” 手下们一起回答:“去你的,他年汝体才相同呢。” 童年时家庭悲剧使陆宜对死亡充满恐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的平静,安逸的死亡。 在护理院工作两年后,陆宜申请在集团公司的资助下,兼职进修实习护士的课程。 一夜,陆宜在值夜班时,总护士长(director of nurse)来巡查了。她站起身,要陪同去查房。DON 按住她道:“今天来是要与你谈事的,不去查房了。” 陆宜一边做咖啡招待她,一边诧异地问:“凌晨找我谈事?什么事那么严重?” DON 笑着对她解释:“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也知道药物的缺陷,所以不敢用药控制它,与你谈话是我谋杀长夜的好方法。” 俩人在餐桌旁边坐下来,喝着咖啡,DON谈起主题:“亲爱的,我接到你的报告,要进修,整个课程要持续三年半,你决定了吗?” “是的,如果开始,我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我相信你,但是,你知道吗,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 她继续说下去:“我讲给你听我的完成学业的经历。我出生于一个贫穷家庭,中学毕业后念了社区大学,当了实习护士。存了些钱,又念完学位课程,成了注册护士。业余有空,念了MBA 当了经理,到那一步,我渴望走到行业的最高处,又修博士学位,从第一次学院生毕业到通过博士资格考,整整花了二十八年。” “但是,你成功了啊。” “我付出的是什么呢?我不上酒吧,不去舞会,没有伴侣,甚至连美梦都不曾做过。每年度假,我在海滩,在烈日下,到巴黎,到开普敦,走遍世界,都是一样的感受:孤独。” 她是一个黑白混血的美女,身材和气质极好。陆宜问:“你这样的美人,地位又给你接触高素质的男人的机会,逮个好男人,还不容易?” “我没有碰到过我渴望要的男人。” 陆宜不语,神情惆怅。 “怎么了,亲爱的,不要为我伤心,我实现了儿时的梦想,成为社会的精英人物。我并不是不得意的。问题是,有得必有失。你是有家庭的人,丈夫和儿女,爱情和 责任,都需要时间去经营。我很喜欢你,所以和你谈这问题。” 陆宜考虑一会儿,回答:“我还是寻求个人的成功,把时间投资到自己身上。” “好吧,八月,我和各护士长讨论下一年度的人事安排,会批准你的申请的。” 八月,渡假的高峰期。院里大多是学护士专业的学生在干活。 陆宜的护士长对陆宜说:“我听DON 讲,要把你改为兼职编制,让你去念书?” “是阿,你不要反对。” “读书,你这闷人,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生命?等到长周末时,你到我家来玩,看看我们的生活。” 八月的公民节周末,陆宜在周五下班时跟着护士长去她家作客。护士长八十九岁的母亲开车来接她们。 护士长介绍道:“路易,这是我母亲,听说我要招待客人,马上要求参加。” “你好,陆宜打招呼,看一眼,马上用惊异的声调称赞;“夫人,你的格调使我想起英国王太后来了,高贵,优雅。” 老太太挺拔而且活泼:“孩子,对我说这话不止是你一人呢,我确实出身于苏格兰贵族家庭。” 作女儿的打断她们:“走吧,长周末车多,我们都坐妈的车吧。” 一路塞车,老太太驾着车高声怒骂,骂骂咧咧地开到远郊,车稍微少了些了。她猛然加速,一时高速公路上被她超过的车不计其数。 陆宜拧把汗,担心地说:“小心遇上警车。” 护士长笑道:“不要紧,她老被警车拦截的,从无问题。” 很快,一辆警车呼啸着拦下她们。警察敲敲窗,大声说:“女士们,要知道,你们开的是汽车,而不是飞机和航天器。请让我看看你的驾照,夫人。” 老太太熟练地递交驾照。 小警察看了一眼出生日期,大吃一惊,把头伸进来一看,说:“夫人,你的年龄使我不愿罚你点,但你是否能够遵守交通法规呢?” 护士长和母亲交换了坐位。 “先生,对不起,我来开。你放心吧,肯定不会再超速了。” 陆宜大笑道:“夫人,你的精彩,远不止高贵和优雅。” 护士长的家离多市一百多公里,沿着夹道的参天大树开车进她的家。开阔的草场上,几匹马正在吃草,她吹一下口硝,那些马飞快奔来,她抱着陆宜上了一匹马,老太太骑上另一匹马,向她家住宅奔去,其他的马都追随而来,其中更有一条牧羊犬,跳跃着飞快地跟着。中途,天上飞来一双鹰,一只停在马背上,另外一只盘旋在她们头顶上方。陆宜问道:“这鹰是怎么回事儿?” 护士长说:“这是我们养的鹰,我们的宠物。” 到达她家住宅,她的丈夫已经在屋子外摆开了长桌,他是一位牙科医生,但此时,围着围裙,穿着长靴,看上去就是一个农夫。 陆宜问他:“这是要举行化妆舞会吗,你打扮成这样。” 他笑道:“欢迎你一下后,我要去挤牛奶了。” 而护士长在那时间里,正忙着拿出大块的新鲜牛肉喂那对老鹰。等她停下来的间 歇,陆宜问道:“要多少钱才能维持这么个家园,这么多动物?” 她道:“我们整个的收入。” 陆宜吐吐舌头,表示不解,她解释道:“我们喜欢这种生活,看那鹰们,飞得多高,多远,我们的生活范围也因它们变得广大。” 她搂着陆宜说:“亲爱的,不要念书了,世上最乏味的事情就是念书,面试,找工,升职,生命是有限的,不要浪费了。” “但我没有足够的钱啊,我目前最需要的是好职位,高薪酬。” 护士长白她一眼,说:“钱足够,是多少?” 人生的中年,若谷夫妇都还在事业上奋斗,孩子们自由地成长起来。 娅如是个出色的孩子。从小学习成绩很好,四年级就被送往天才学校上学。自从母亲上学后,她开始管教弟弟。姐弟俩和加国普通孩子同样地成长。上学,看电视,看电影,阅读,运动,远足,假期到北美其他地方旅行。 弟弟很为有个年长八岁的姐姐骄傲。 任何时候他和小伙伴们玩游戏输了,总把姐姐拉出来赢回场子。有时娅如嫌他烦,教训他:“输就输,玩哪会常胜?老叫我去赢回,我比你的朋友们大那么多,玩的时候显得多么傻?” “但是,人家也有哥哥姐姐来帮助赢回的。” “总没有像我这样大的吧?” 凯文渐渐不大拉姐姐出场了。 春暮,孩子们溜旱冰,那年是凯文第一年学着溜旱冰。做姐姐的不大放心,躲在树丛中偷看。只见弟弟连连摔倒。每次都往前倒。 小伙伴们问:“凯文,你抓住关键了吗?” 那小子傻笑一下,大声道:“知道了,我应该往后仰着溜。” 他摒住呼吸,挺起肚皮,用力一蹬,“砰”地一声,摔了四脚朝天。裤子破了,露出屁股。他爬起来,拿起丢在草地上的外衣,绑在腰间,遮住漏洞。 小伙伴们一边问他;“你没有问题吧?” 一边偷笑。他也跟着笑了很久。 突然,他严肃地大声说道:“如果你们看到我姐姐玩这,就知道谁才是玩这游戏的高手了。” 小伙伴们看着他身后,他也回头看,姐姐正站在他身后呢。 娅如穿上准备教弟弟而带来的冰鞋,熟练地溜起来,腾空转了好几个圈子。小孩子们高声喝彩。 “所以,这是很简单的玩艺儿,如吃块蛋糕那么容易,对吗?溜得好没什么好得意的。” 她回头对弟弟说:“回家吧?” 他哀求道:“再玩一会儿吧?” 姐姐说:“先换了破裤子才能再玩。” 他乖乖地跟着走了。 他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孩子,只要吃肉,别无它要求。胖胖的,声音嘶哑。但 是,陆宜好几次发现他要在餐桌上挑几块炸肉用纸包着藏起来。 “凯文,为什么要藏起肉?弄脏了不能吃的。” 女儿说:“妈,你管太多了,他是用来玩的。” 作母亲的莫名其妙地问:“玩肉?怎么玩呢?奇怪。” 后来,陆宜看到了儿子藏起的肉的用途。 陆宜晚上十点多钟放学回家,看见儿子正在拿着剪小了的炸肉蹲在地上呢。她问: “你在干嘛呢?赃西西的。” “妈,你来看我的朋友阿。” 陆宜走近一看,是两只特别小的老鼠。也不怕人,小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她吓了 一跳,马上叫丈夫:“若谷,快来,打老鼠。” 那两小老鼠马上逃了。 陆宜狠狠责备儿子:“你怎么和老鼠玩?脏死了。只有家养的宠物才可以玩,它们有医生定期检查的。” “但我只喜欢这两只老鼠。” 陆宜一时想不出话来说服他。 这时若谷也出来问了:“大声嚷什么?” 陆宜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 “哦,容易,你现在别出声。” 陆宜跟进卧室:“干吗不能作声?难道怕老鼠来谋害你?” “嘘,别响,我明天去买鼠夹,打死算数。但孩子们听了可能会帮它们,所以不能出声。” 第二天,陆宜把儿子带到自己的主卧室里睡觉。半夜听到若谷起身,马上跟着起来到厅里一看,一只小老鼠被夹在鼠夹上,小眼睛还是亮着呢。 “快扔了,明天用新夹子夹。” 这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嘶哑的哭声,儿子也来了。 那一晚上,父母为一方,儿女为另一方争执很久。 女儿搬出很多很多迪斯尼典故,说明老鼠是多么的可爱。 父亲说:“那都是虚构的,事实上老鼠是要偷吃我们的食物的” “我们有很多食物是天天扔掉的,给它们吃根本无所谓的。” 若谷不耐烦地说:“反正我不许你们和老鼠交朋友。如发现还在和它玩,剩下那只也打死。” 那一双宝贝儿女对父母白着眼睛,不再强辩了。 回到房里,陆宜对丈夫说:“这种愚蠢的西方的博爱观念。不但要爱敌人,而且爱老鼠。看来这两孩子完全是这社会的孩子,根本不会拥有我们中国人的观念了。” “老鼠和中国人的观念有何关系?” “惜物阿,一点食物,人都吃不饱,岂能让老鼠吃?所以历代都要打老鼠。” “哎,太太。他们只是喜欢玩一对小老鼠而已,不要联系到那么大的主题吧。” 但是,他们的儿女都表现出很强烈的独立的思想方法和能力来,绝不盲目跟从父母的教导。 陆宜兼职念书,考实习护士的执照共花了四年。四年后,她升了职,加了薪,他们 贷款买了房子,搬到郊区住。算是过上了典型的中产阶级生活。那时,从若谷离沪赴美算起,已经十二个年头过去了。 那是一栋二层楼的小房子。楼上四睡房,楼下客厅,家庭厅和饭厅。有前后两花园。家中各人都拥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了。 家中有三台电脑,三台电视机,二部汽车。人人一有空就对着萤光屏,要出门各走各的。彼此之间一天也讲不了几句话。 科学技术让人们生活得更便利,但不是生活得更好。在电视和电脑谋杀了人们主要的业余时间的时代,亲情在消褪。 在和丈夫和儿女同处于一个屋顶下却很少有交流的陆宜,寂寞之中迷上了网上浏 览,常常玩到凌晨二,三点。 深刻的寂寞中,她几乎天天在凌晨时分才离开电脑,来到落地窗前,望着深坠的夜空。年轻时代错失的爱,那遥远的梦中人不由得浮上心头。 远隔大洋和大陆,往事惆怅如梦如幻。 怀念时每一次心跳都有一丝疼痛,那只是因为失去的太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