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今天才發現,鄭大龍這個人太不可靠了!” 孫招弟在房間裡長吁短嘆,陰着一張苦瓜臉,對老公抱怨着准女婿。 金雪梅則生氣地把剛買來的婚紗亂七八糟地揉成一團,塞到皮箱的最底層去了。孫招弟看見了,趕快把婚紗從箱底里翻出來,愛惜地整理好,又仔仔細細、平平整整地摺疊起來,再放進盒子裡去。一邊教訓金雪梅要愛惜東西: “你這個人,就是個“毛估估”,馬大哈,這樣做事太不細心了!要愛惜東西呀,這婚紗可是我們自己的錢買來的哇!你要不高興找鄭家的人吵架去,好不啦!幹嗎要和自己的錢,自己買的東西過不去呀?”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鄭大龍離開家去了工作的國家實驗室之後,第二天晚上就坐飛機去紐約了。臨走時只和父親鄭致遠在電話中說了一句: “我工作單位派我去干一件緊急而又絕密的任務,是有關國家安全之事,這……至少一個月吧……都不要給我打電話,打不通的!我不會接!當我有機會時,會給你們來電話的。” 然後,當晚就飛走了,再無音訊。 和媽媽、奶奶、以及金雪梅一家三口,則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就消失了! 鄭大龍的父母和奶奶曾經多次見識過他的這種德性,也就只好罷了。金雪梅和孫招弟可是接受不了啦,因此才有了剛才的抱怨。 就算是父母和奶奶吧,這次也被他搞得挺狼狽的。原定於兩星期之後舉行結婚典禮以及為奶奶作90大壽,請帖已經印好都發出去了。他這樣一搞,肯定那天是結不了婚啦,所以只好按照原來的名單,趕快發出一張更改的通知。還算好,反正有一個奶奶的壽宴仍然按時舉行。所以,賓客們依然照請,只是內容變更、簡化了一下,兩件事變成一件事而已。 金雪梅說話的聲調已經帶着哭腔: “我就是要去找他們評評理啦!到底推遲到什麼時候結婚啦!我都沒有臉到工作的地方去見人了,怎麼向朋友們解釋嘛?說是新郎臨時逃跑了!誰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哇,真是氣死人啦……” 金富只能在旁邊打圓場:“好老婆不要生氣,乖女兒也不要生氣,氣壞身子划不來的啦!” 孫招弟聽金雪梅還說到‘結婚’的事,就說:“還結什麼婚啦!不用結了。這樣的男人靠不住的!我早就跟你說過的,要麼就找上海男人,要麼就要找老外……。你看看我們上海家裡隔壁弄堂里住的那些女孩們,呵!還沒有你長得漂亮啊,一個一個的,全都勾搭上有錢的老外嫁出去了!那個淑貞,四年前就嫁到澳大利亞去了呀,不過,她是嫁的一個老頭。一開始,我也覺得兩人年紀相差太大了不好,但是,後來才發現,沒有關係呀!老頭雖然五十多歲了,但據說性功能很強,還是‘寶刀未老’哦!去年回來探親時,還帶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哩……另外,還有那個阿芳,比你還小兩歲的那個,你記得不啦?小時候穿得不怎麼的,家裡很窮的,穿得有點邋裡邋遢,顯得髒兮兮的,漂亮衣服一件都沒有。可是,哦喲喲……,人家找了一個加拿大的,做什麼茶葉生意的大老闆,好有錢的……名字叫個什麼CEO的?結婚的時候,來好多人,好風光啊……” “你不要亂說啦!CEO不是名字哪,是他在公司的職位,是總裁的意思……”金富糾正了老婆,避免她以後在其他人前說錯了讓人笑話。又勸老婆不要再說下去了: “你就不用哩哩囉囉地再說了……說太多了,女兒要更不高興的……你說這些給她聽,這不是火上加油嗎?” 可是孫招弟不搭理老公,繼續說: “雪梅你呀,你比起她們兩個,淑貞和阿芳她們兩個,哪點都比她們強呀,你比她們漂亮,比她們會打扮……我們家的情形比起她們的家庭,更不知道好到多少啊!你爸爸原來是中學的教師,是知識分子。現在呢,又在跟人合夥做生意,也賺了一點錢。總比他們兩家都是工人家裡強哪,對不啦……我又花了這麼多功夫和投資在你身上……現在,你人都已經在美國了,你怕什麼呀?這兒的老外多得是,去到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喲……” 金富又來糾正她:“你說什麼老外呀?要知道這兒是美國!在這兒你才是老外啊……” 聽見媽媽叫她去‘抓老外’,金雪梅急了:“哎呀,媽,你這是什麼話呀?你要我到街上去抓誰呀?抓什麼老外不老外的……我又不是那種女人!” “那種女人,什么女人呀?你沒聽說嗎?女人嘛,找個好工作不如嫁個好老公。能找個有錢有勢的好老公就是最聰明的女人……” “你就知道錢、錢、錢……你的話太不中聽了,難怪別人都討厭上海人啊。你就是個……別人罵的那種……典型的、庸俗的上海人啊……自私,自利,排外……小市民的觀點……” 雪梅一邊說別人罵上海人的話,一邊對媽媽調皮撒嬌地嘻嘻笑,所以孫招弟也不生氣,只是說: “我什麼‘小市民’哪?上海,這麼大的城市,中國最大呀,在世界上也可以排得上號吧,我要是有觀點的話,也是‘大市民’觀點、大都會習氣嘍,什麼小市民,小市民的!什麼庸俗不庸俗的……哼……” 孫招弟用鼻子‘哼’了一聲,又繼續說道: “當年你那個姑姑,就是這個金古嘛……每次回上海來的時候,都和她媽媽,就是你的奶奶哪,大吵大鬧地。也說你奶奶是什麼小市民習氣哪,庸俗哪,舊腦筋哪,勢利眼哪,上海人瞧不起外地人哪……什麼什麼的。但是,那後來又怎麼樣呢?不就還是自己倒霉,在那個落後的南昌鄉下,窮鄉僻壤里,呆了一輩子,吃了一輩子苦嗎?不管怎麼樣,小市民就小市民吧,上海人卻還是上海人!誰敢罵上海人呀!上海人和外地人沒什麼可比的!就像別人說的:吃大蒜的怎麼能跟喝咖啡的比呢……” 聽到這兒,金富又不滿意了: “你怎麼又扯到我姐姐她幹什麼呢?再說,人家現在不是挺好的嗎?他們是美國人,美國人比你上海人強吧……人家現在在美國安居樂業了……” “什麼‘安居樂業’?不來不知道,來了我才嚇一跳,她那個右派老公,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住的房子也是低價的活動房子,你看看那房子裡面,天花板好低啊,走進去黑咕隆咚地,一點點品味都談不上的哪!然後,你看看,他們來了美國這麼久,連給雪梅辦個綠卡的本事都沒有哇!……” “媽!你是怎麼胡攪蠻纏的啦?我辦綠卡和姑姑姑父有什麼關係嘛……” 孫招弟要雪梅拿手機來,說是要給周有牌打個電話: “……哦喲,說到這個周有牌,雪梅,你給他去個電話,叫他們過來一趟,商量商量這件事嘛。那天在訂婚的飯局上,我看出他和鄭家奶奶的關係不錯,要他出面一下……如果……如果一時不舉行婚禮的話……我和你爸爸得回國去一趟……這路費……總不能……” 孫招弟雖然口中對女兒說‘不結婚了’,但從現實考慮,這個婚當然還是要結的嘍!只是對自己要多出一次飛機票的錢而耿耿於懷。 金雪梅打過電話後,說是姑姑說,現在姑父不在家,買菜去了。姑姑還說,乾脆他們三個人去姑姑那兒吃晚飯就好啦,他們那邊地方大一點。 孫招弟癟癟嘴: “還說地方大一點呢!不就一個活動房子嗎?汽車就能拖來,那風一吹恐怕都能吹跑哇……” 金雪梅笑了起來: “媽!你說話不要那麼刻薄啦。反正我要去吃飯!你不去就一個人留在家裡吃剩菜。我和爸爸走囉……” 金雪梅拖着金富就走,孫招弟趕快追上去,笑罵道: “死丫頭!誰說過我不去吃飯啦?有飯白吃還不吃,傻子嗎?” 二十分鐘之後,三個人就來到了金古和周有牌的活動房。 上一篇:紐約命案-14-小傑夫再訪流浪漢 返回目錄頁 下一篇:紐約命案-16-奧斯特命絕廢車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