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的西方世界,冥想(meditation)已成为东方哲学的一个特征。许多西方人认为冥想起源于佛教的打坐或禅宗的静思。其实,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中土人士早已开始了各种配合着呼吸吐纳的入定冥想 操练。而圣经上更是记载了在三千多年前,希伯来人就有进行冥想的习惯,只是因为这种记载并不普遍,所以现在人们不敢肯定圣经所记载的冥想的确切意思是什么,与我们今天所说的冥想有何不同。如果圣经所记载的古希伯来人的冥想与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冥想是一回事,那么希伯来人则在任何现在还流行着的东方宗教还未产生之前就开始冥想操练了。 今天学校里所教导的各种思维训练均是以主要源于古希腊的逻辑思维训练为基础,而冥想对于思维的训练及其功效与以逻辑能力培养为目标的现代经典思维训练有很大的不同。中国三国时期的传奇式人物诸葛亮提出的宁静方能致远的道理与现代心理学认为的高度兴奋才能高效思维的理论在格调上也是大相径庭,相信很多既经过严格的西方文化训练又对于冥想操练有一定基础的朋友们可能会体会到这两者之间的差异。 我这里不打算介绍具体的冥想操练方法,一来因为市面上有很多各种门派的有关冥想的培训班和指导书籍,二来因为听说有人曾因为练习冥想而出偏差所以也不建议没有这方面基础的朋友贸然地进行未加指导的自我冥想训练。不过我这里可以与大家分享一下我对于冥想的一些体会及经历。 其实,我觉得现今市面上的包括“冥想”一词在内的所有关于我这里要讨论的心思状态的术语都多少带有一些误导的成分。“冥想”容易让人以为需要使劲地想,“入定”和“入静”容易让人以为需要努力排除一切杂念,而至于意守穴位默诵口诀等等也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既然“冥想”是一个比较流行的术语,我这里就继续用冥想一词吧,不过要指出冥想并不一定是要你使劲地想,而是要培养你达到一种对思维能够进行比较有效的操控的境界。 与逻辑思维训练法不同,冥想操练是以放弃逻辑思维为手段来提高逻辑思维的能力。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当一个人进入冥想状态或较松弛的状态的时候,他/她马上会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这时他/她会发现让自己不去想一些会使自己无法平静的事情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可以说,这是冥想操练者们都要面临的一个正常的现象,也是操练者们面临的最主要的障碍。 历史上人们把这种所谓的操练时的杂念视为操练者的一种莫大的威胁,很多有关操练的积极的理论及消极的甚至有害的误导都是针对着如何克服杂念这一障碍的。关于积极的理论,因为有很多不同的流派,大家可以去请教社会上有执照的专家们,我在这里就不罗列。我这里想特别指出的是冥想训练中可能产生的一些误导。针对上述所谓的杂念,很多冥想训练流派都要求操练者们在操练过程中要做到“排除一切杂念”。所谓杂念指的是杂乱无章的念头。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严格地定义什么是不杂乱无章的思维。那些要求默诵口诀或要求有具体的思念对象的冥想训练流派会说凡与他们所要求默诵或思念的内容无关的都是杂念。这样的定义听起来似乎既明确又严格。但是既然要把这种定义作为一种可重复的且期待着有可验证的结果的社会性活动的基本概念来运用,就应该经受一些更为严格的逻辑上的检验,而从更为严格的逻辑论证的角度出发,人们在给出这种关于“杂念”的定义之前似乎应该先论证他们所要求的默诵口诀或特定思念不会引发普通人的其它正常的思维联想。好像没有听说哪个冥想训练流派曾给出过这样的论证,而且恐怕也没有哪个流派能够给出这样的论证。相比之下,哪些不要求默诵口诀或进行特定思念的冥想流派就更无从定义什么叫做“杂念”了。在无法严格定义什么叫做“杂念”的前提下,要求操练者不但要“排除”而且要排除“一切”杂念,就很容易会无端地造成操练者的不必要的心理压力,而且可能会把操练者引入歧途。 在现代科学体系里,大脑停止活动是目前判断个人死亡的一个权威性的标准。也就是说,现代科学认为一个人只有死了之后才能彻底停止大脑活动,即便是在睡眠中人的大脑也是在不间断地活动着的,而处于清醒状态下的个人总是能够意识到一些自己大脑的思维活动内容的。因此,要让一个进行冥想的人完全没有任何思维活动是不可能的,而用一种特定的思维来压抑其它的杂乱无章的思维虽然是可能的,但是要做到思维上的绝对的纯洁无瑕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根据人们现有的经验论述来看,我们只能说个体人的有意识的思维活动的有序程度是相对的,可以通过一定操练来达到在一定状态下的较高的有序性,却不可能达到绝对的有序,也就是说不可能做到排除“一切”的杂念。 其实,有过一定的冥想操练经验的人可能会体会到,当对冥想训练有素的人在进入心思平静的状态时,他的思维反而会异常地活跃起来,这时很多灵感会相应地浮现出来。这应该就是诸葛孔明所说的宁静而致远的现象。这种通过放松自己的思维而得到思维成果的途径与现代学校里所教导的以具体思维目标为驱动力的逻辑思维的途径显然是不同的。对于这种通过反逻辑思维而达到逻辑成果的冥想式思维现象不同的人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进行解释。唯物主义者或自然主义者们可以把这种现象解释为人体潜在智慧的开发,认为是在排除了所谓的杂念的情况下,人脑的高度有效的运用或人脑原本就存在的潜意识的运作在冥想状态下浮现到了意识的层面上,这可能就是很多不相信超自然的人却相信修炼悟道的原因。而超自然主义者们或者有宗教信仰的人们可以把这种现象解释为个体人可以通过冥想使自己进入一种便于与超自然界或灵界交通的状态,这时人们便比平时更容易领受来自超自然的启示。作为基督徒,我认为上述两种解释都对。一方面,我可以接受现代心理科学认为人的潜意识在不断地对所接触到的外界信息进行处理的理论,因此承认通过冥想的训练个体人可以使这些潜意识的活动以有序的形式浮现到意识层面上来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我也承认人类在不断地接受来自超自然的启示,而且根据我个人获得灵感的经验我发现很多时候的灵感的内容甚至超出了自己现有的正常的自然知识的范围,因此我相信个体人通过冥想的训练既可以提高自然思维的有效性,也可以增进与超自然的沟通。而冥想的训练所能带来的各种灵感可能就是历史上人们容易把冥想与宗教信仰联系起来的重要原因。 前面提到,冥想活动面临的一大挑战就是克服所谓的杂念,而人类又不可能通过自己的意识的努力来象驱逐不受欢迎者那样地来做到所谓的“排除”杂念,那么是否可以有比较有效地控制杂念的方法呢?前面提到,克服所谓的杂念是所有的冥想流派的主要教导内容,一般都是通过一些有序的思维来克服其它的无序的思维,我这里不介绍我所采用的具体的方法因为我不建议任何人按照我的方法去操练,只想分享一些我个人的体会和认识,一方面算是与同道人的交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从未看到或听到有任何其他人提到过我所得到的体会,所以把它写出来说不定也是对天下进行冥想操练的朋友们的一种理论上贡献。 说来可能好笑,我对于如何控制思维的感悟既不是来自于任何一本有关冥想的指导书籍或任何一个有关冥想的讲座,也不是来自自己正常的冥想训练,而主要来自于我身体不适或生病时的感受。虽然一个人的正常思维一定会消耗自己的体力,可是绝大多数人通常不容易体会到思维的强度与体力消耗之间的细微的关系。而当一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冥想训练后,他/她会发现不但自己的心理和思维可以影响到自己的一些原本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而且对自己的内在的生理过程的感受也会变得更加敏感。尤其是在身体不适尤其是因发烧而身体特别虚弱的时候,由于本身体能的缺乏而会对于思维活动所消耗的体能的感受更为敏感。就是在那样情形之下,我领悟到控制思维的一个道理:虽然我们很难或甚至不可能通过象人们通常所说的有目的地“排除”杂念来达到控制思维(即减少所谓的杂念)的目的,但是,我们却通过可以对思维所消耗的体能的感受的反馈信息来降低自己的思维的活跃程度,这是因为消耗体能来进行思维是一种“努力”。虽然,我们很难或无法去驱逐杂念这一不速之客,但是我们却可以控制自己的努力的欲望,使自己不去做进行思维的一些必须的努力。 根据这一认识,克服杂念的主要任务不是所谓排除具体的念头或思维活动,而是通过控制努力的欲望来控制思维所需要的体能从而减少无序的思维活动。当做到这一点之后,我才第一次真正地体会到了思想与灵感或念头之间的区别:它们所消耗的体能不同。灵感或念头的产生并不伴随着对特别体能消耗的感受,而顺着灵感或念头进行继续的思维需要一种努力,这种努力会消耗能明显感受得到的体能。有了这种分辨能力之后,便可在灵感或念头产生之后,通过控制自己的努力的欲望而限制体能的消耗从而制止顺着灵感或念头进行进一步的思维,这样便能达到控制思维的效果。领悟到这一点可以说是我在冥想操练上的一个突破,有了这个领悟之后,我之前对于操练过程中所谓的杂念的畏惧心理一下子就基本不复存在,而且在身体健康时对于特定的操练情境之下克服所谓的杂念也比以前要得心应手的多。 最后,再顺便提醒一句,冥想操练虽然具有提高思维能力的作用,但是同时也会带来很多操练之前意想不到的问题,这里一个主要的问题是你的非自然的心理或思维活动可能会因此而过多地介入原本应该是自然而然的生理过程。因此,并不建议大家都来进行冥想操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