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真正的挑战 我们已经看到在中国的经济崛起和欧债危机这两个例子中,尽管它们表面看来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情况,但是经济相对论效应都同样起着重要的作用。在中国的经济崛起的例子中,如历史上很多其它的经济体的崛起那样,经济的相对论效应除了可以为经济发展提供廉价的劳力之外,还为经济发展中所遇到的各种负面的或有害的冲击提供了一个缓冲的机制;而在欧债危机这个例子中,经济相对性则表现在由于抵消市场经济的负面效应的社安体系的损害而导致的经济困境。这两者的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一部分人利益成为了维护或创造其他人利益的代价。 中国和欧债危机这两个例子的主要区别在于经济状态的变化发生的开始时两个地区的生活水平的起点不同。中国的经济崛起是在整体相对较低的生活水平的基础之上的。因此,尽管在这崛起的过程中一部分人的利益没有受到与其他一些人或主流社会的利益的同等的照顾,但是与更加贫穷落后的过去相比这部分人并没因此而有明显的失落感,所以不会由此而产生严重的社会张力。但是,当欧元区成立的时候,各国的生活水平在世界上是相对较高的。因此,除非他们的生活水平能够有进一步的提高,社会各阶层的人们都不会愿意接受自己的生活水平将会成为他人的利益的代价而有所下降。再者,与低起点密切相关地,尽管在崛起的过程中,中国社会在经济上比起以前来更加两极分化了,社会整体的绝对生活水平却是向着不断提高的方向发展,而欧元区的经济则是向着滑坡的方向发展。这将带来两种非常不同的社会心理效应;中国人可能会因为一个看来有希望的未来而能忍受目前的相对贫困,而欧元区的人们却可能从今昔对比中对未来感到失望。这种心理上的对比显然将会对社会经济和稳定产生不可低估的影响。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这经济相对论效应背后的真正的挑战:既然在一定条件下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可以使所谓的主流经济受惠,人们是否应该有目的有计划地维持或甚至制造一群贫穷和弱势的人以利于主流经济? 事实上,尽管人们并不了解经济相对性背后的哲学原理,人类利用贫穷弱势群体来为所谓的上流或主流社会牟利的实践却是由来已久。让穷人继续穷下去以使他们不会有太大的欲望从而就成为低成本的劳力的窍门根本不是什么新鲜的理论,而是世界各地的富人几千年前就喑熟的一种手段。即便是在所谓的市场经济的年代,狡黠的老板们都懂得如何并实际用尽可能低的报酬从员工那里得到最大的收获。也就是说人们一直在有目的有计划地维持或甚至制造一群贫穷和弱势的人以利于自己的或想象中的社会的利益。世界上甚至还流传着这样一种阴谋论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小部分比例的人继续存活在这个地球上的话,那么现有的自然资源和人类已有的文明知识可以让他们过得非常幸福,显然这是古代斯巴达式的思维在现代的一种翻版而已。 一个可以说幸运但也可以说是残酷的事实是不论经济有多坏,至少总有一个变好的机会,但这个最后的机会并不是市场效率的改善而带来的,却是一部分人生活利益甚至生存权利的损失而带来的。尽管大多数人对于这一点可能很陌生,但是也有很多人不但了解这一点,而且也确实把这一点作为提升经济的手段。这意味着与很多人所想的和听到的不同,一个好的经济的判断和目标从根本上来说与人们所推崇的公平原则并不一致,这是经济相对论意义的很残酷的一面(因为它实际涉及到很多弱势人群的生活和生存)。这一点与股市的起伏有些类似。自有股市以来,世界上的主要股市都经历过一些大的跌落,但都总是能够从低谷中恢复过来。但是,人们常常忽略了的是这恢复背后的代价是有些人永远也无法再恢复他在股市跌落前的辉煌,这当中当然包括那些因为股市下跌而跳楼的人。全方位的现实生活中的游戏其实与股市类似,但却常常是要更加残酷得多。整体经济的恢复不但意味着过去一段的经济不好的阶段的结束,而且也常意味着一些人在经济变坏之前的好日子甚至生存的权利作为恢复的代价而永久消失。 基于我们对于经济相对论的理解,如果我们再来看一下前面提到的欧债危机的例子,我们可以从很多潜在的解决目前危机的可能性中看到两个逻辑上最说得通的可能性:1)建立一个中央调控的税收体系或中央控制的基金,用来补偿竞争力弱的国家的经济以帮助抵消由经济相对论效应产生的跨国界的不平衡;2)对竞争力较弱的国家进行经济结构的重整以使他们的结构与竞争力强的国家一样。 如果以上两项措施中的任何一项能够成功的话,它都可以解决或减缓目前的欧债危机。但是,由于所谓的经济结构中的最重要的基本元素就是财富的分配和包括社会地位在内的人们相互间社会关系,也由于每个现存的经济结构都与该经济体内的生活风格与文化密切相关,一个通过对经济结构的快速改造来实现的经济恢复将毫无疑问地会以一些人的利益为代价的,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中国崛起初期的情况的再版。 现在我们所面临的一个严峻的问题是,虽然过去几千年里人类社会实际上一直存在通过维持甚至创造一个贫穷或弱势的群体以满足社会经济的需要,社会的大多数人是否应该从道义上允许或支持这样的做法?每个人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其实应该先问一下自己是否愿意成为满足其他人的利益的代价。如果他的回答是“不”,而且他相信公平的原则,那么从道义上来说他对于前面那个问题的回答就同样应该是“不”。 实际上,对于人类社会是否应允许或支持维持或创造贫穷和弱势人群这个问题的任何肯定的答复都违背了存在于市场经济背后的公平竞争和公平交易的原则,因此从长远来看,对于这种做法的放任将可能会有损以交易为基础的市场经济,就象我们从欧债危机的例子中所看到的当公平原则因市场的不平衡而被打破之后又反过来伤害市场一样。此外,实际上想要做到象中国在过去25年里崛起的过程中那样一面维持了一个相对弱势的群体,一面还能不断地改善他们的整体生活水平并不是一件可以有计划有目的容易做到的事。所以,对上述那个问题的肯定答复从长远来说对于任何一个经济体都有巨大风险。 但是,虽然一个否定的回答听起来简单而且从道义上来说也站得住脚,在现实生活中,当遇到很多实际的挑战时,很多人恐怕都不得不实际上站在回答“是”的立场上,不论他们内心中的良知是怎么想的。这是因为面对上述问题的否定的回答很多时候有可能实际上意味着整体经济的衰退,因此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人们恐怕不得不违背自己对公平的信仰而选择认同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来保护主流社会的经济。 另一方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从社会道义上允许牺牲一部分人来保护其他人的利益的风险又是很明显的:明天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今天所支持的社会行为的牺牲者(这一点在中国文革的早期各派势力的起伏中就很明显)。 所以,对于经济相对论的认识为我们提出两个不同的但又彼此相关的目标:1)创造一个良好的使社会上每个人都有机会享受的经济环境;2)确保每个人都不会成为其他的人或社会整体的利益的牺牲品。这里真正的挑战是如何使这两个道义上应该一致但实际常不一致的目标统一起来。这相当于增加整体无序的大环境中有序的局部之间的相互协调性,也就是减少整体的无序程度。 但是,由于经济的相对论效应,即便"一个真正良好的经济将是最大限度地公平的经济"这样的话说起来很动听,不幸的是,当经济出现问题而需要采取紧急措施的时候,如果不知道该如何在创造良好经济的同时来最大限度地维持社会公平的话,那么人们恐怕没有什么机会用事实来印证这种动听的理论。换言之,由于经济的相对论效应,光有维持公平的美好意愿而不了解如何做到这一点是不足以在恢复和发展经济的过程中实际维持社会公平的。我们需要对于经济的相对性及公平在市场经济中的作用有更好的了解才能真正在创造良好经济的过程最大限度地保证社会公平。 2.5 一个夸张的误解 (待续) 相关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