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榕菁

主流專業哲學已經早已日薄西山全面衰敗了，但與其它破敗家族不同，主流學術哲學的門面看上去仍然很風光。這倒不是因為哲學界人士多麼努力地在硬撐着門面，而主要有兩個原因在起作用，一是哲學作為一個社會邏輯領域其本身不可能消亡因此哲學課仍然是教育界必有的一個項目，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不了解行業內情的社會大眾根本不會去想到哲學這家千年老店會衰敗。

但遺憾的是，主流專業哲學早已衰敗了。其衰敗之基本表現為主流專業哲學早已無法為社會的日常實踐起到指導的作用了，就連自古以來哲學所扮演的對社會實踐進行的診斷糾錯的角色也早已喪失，專業哲學界已是除了針對哲學史和哲學流派名稱進行教學之外基本上就是自己關起門來嗨的一個群體。比較典型的例子就是曾有很多第一線的科技人員在不同的場合接受採訪和會議發言時聲稱他們從來不會去鳥所謂的科學哲學，而他們之所以會那樣說的理由其實是不言自明的，那就是因為所謂的主流科學哲學對他們的科技研究沒有任何鳥用。

這樣一來人們不禁要問，哲學這門原本應該是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學科怎麼可能就會衰敗了呢？

如果要細究主流專業哲學衰敗的原因，我們可以長篇大論地進行分析，我也曾比較系統地用中英文進行過討論。本文不去過多地深究專業哲學衰敗的原因，而主要着重於其衰敗的過程，因為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因果鏈，是深層原因的顯性表現。

幾年前我在臉書的哲學群組為新哲學發聲力戰圍攻的網軍時就將專業哲學衰敗的原因也即其主要過程歸納為：專業哲學的衰敗始於整體閱讀力的低下和系統性的不誠實。

當然，作為一門千年老店的衰敗其過程不可能分為先是閱讀力低下然後出現不誠實然後就全面衰敗這樣幾個一刀切式地階段的，而是各種不利因素混雜在一起交替地出現並發生效用的。

之所以把整體閱讀力的低下放在了系統性的不誠實之前是因為整體閱讀力低下是導致系統性不誠實的一個重要原因。當人們看着一本本厚厚的晦澀難懂仿若天書般的哲學古籍時，很容易想當然地以為專業哲學界一定是閱讀理解力超強的群體，但實際上今天的專業哲學界的閱讀理解力恐怕要低於社會上很多其它專業人員的閱讀理解力。其實，具有諷刺意味地，今天陷在他們自己的遊戲中自嗨的專業哲學人員經常讀不懂或聽不懂不是用他們所熟悉的套話來對現實世界的描述。

一個典型的例子便是關於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一書的解讀。在中英文的哲學界你會發現，一提起《純粹理性批判》，甚至一提起康德，馬上就會有人來給你白呼起所謂的二律背反，就好像二律背反就代表了《純粹理性批判》甚至就代表了康德一樣。但那些人除了津津樂道地大談康德給出的那具體的四個二律背反的議題之外，不但不會去談康德在論及那四個實例之前所做的鋪陳，更奇怪的是連康德在談完二律背反之後馬上接下來對於那四個二律背反實例進行的批判否定都不會去聊一下。他們整個就是單把那個二律背反拿出來前赴後繼地大談特談，搞得好像康德就是在向世人宣傳二律背反而不是將其作為反面例子進行批判以達到他的《純粹理性批判》一書的最終寫作目的一樣。相應地，即便在康德發表《純粹理性批判》一書兩百來年後，那些專業哲學家在讀了二律背反那一節之前多一段和之後多一行都不願意繼續讀下去的專業哲學界人士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康德寫那本書的真是目的到底是什麼了。即便在今天專業哲學界還有很多人把這個一心想否定靈魂與上帝的存在的康德說成是有神論者。

儘管專業哲學界的整體閱讀力已低到了可憐的底部，那裡的人們既不願意也不能承認自己的整體閱讀力之低下，而必須在不了解內情的大眾面前維護他們的千年人設；哪怕在他們的內部，即便到了需要將諸如康德黑格爾的著作打上極難讀懂的標籤的底部，也不會允許有人承認他們的整體閱讀力低下的。誰承認誰倒霉，下一個被淘汰的就是他了。

那麼大家都讀不懂怎麼辦呢？他們自有辦法，那就是捧出幾個大咖名角來，不論他們的解讀有多

然而，對於古典哲學的閱讀力的低下並非人們通常以為的只是讀不懂幾篇文章而已。儘管對於原文書寫所用文字的了解可以為閱讀古典哲學文獻帶來很多便利，但語言本身絕非如很多精通不同語言的專業哲學界人士為了用他們的語言特長來標榜他們的哲學地位時常強調的那樣起着決定性的作用。黑格爾對於《道德經》的理解超過絕大多數懂古典中文的人，而德國卻沒有幾個人真正讀懂黑格爾或康德的------這就是語言並不決定對於古典哲學的理解的最好的例子。

如我幾年前指出的【】，導致對古典哲學的閱讀力的低下的一個重要原因恰恰是整體理解力的低下，是對於自然和現實世界以及歷史現象的閱讀力的低下，這必然導致他們整體的思考判斷力的低下，其直接後果便是他們失去了對於現實世界的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發展的理解分析和診斷能力。而前面提到的系統性的不誠實使得專業哲學界在面對這種對生活整體的閱讀力的低下狀況時採取的不是積極地客服缺點並注重培養後來者的閱讀力的措施，而是通過系統性的不誠實的文化措施來進行掩蓋和迴避，結果就是使得全世界的專業哲學迅猛地在衰敗的道路上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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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語

如我之前指出的【[ii]】，人類文明的發展急迫地需要一個健康的專業哲學，但是由於種種對於專業哲學界人士來說的不可抗力之用，在衰敗的道路上狂奔了一個來世紀的奄奄一息的專業哲學界是不可能通過自身內部的調整來擺脫其衰敗的狀態的。我們只有在現有的專業哲學界之外另開爐灶與之競爭才能扭轉人類文明因專業哲學的衰敗而帶來的困境。人類如果不能儘早地認清這一現實，那麼中國作家劉欣慈所說的文明被鎖200年之讖語即便是再過200年也很難被打破。。。。問題是，沒有一個健康的主流專業哲學，文明還能再延續200年嗎？

[] Dai, Rongqing (2021). The Difficulty of Reading Classic Works of Philosophy. Retrieved from: https://wp.me/p1w7vF-57

[[ii]] 戴榕菁（2023）當哲學被藐視之後。。。。（更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