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流派,它是某位艺人经过长期积累而逐渐形成了有特色的艺术风格,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并有后来者传承,这样的一种艺术体系。这里需关注的是,无论何种流派,其主要的艺术成分仍是京剧的基本艺术形式,其次才是各自的独特之处。比如说梅派青衣的特点是"没有特点",是指梅大师(和他的团队)把前人传承下来的青衣表演体系(包括唱念做舞打)雕琢得近乎是尽善尽美。所以,许多人说旦角的入门课要先学“梅派",其实是说先将基础夯实,然后再去实现各自的京剧梦。 说具体一点,如何理解各个流派的所谓“特点"呢? 这个真有些难,“不差钱",差的是听戏的“功夫"。记得从前有种说法,听京戏要先从“花脸"、“老生"那些唱腔豪放、节奏感强的唱段开始,比如“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我正在敌楼观山景"等,先听熟了流水、二六等,再接触原板和慢板,依地主的经历,最后听的是程荀。那有没有捷径? 有。推荐您啃住一部戏的全部(不仅是唱腔哟),死记硬背地恶啃,用不了半月,就可恭喜您“入戏"了。《玉堂春》正是这样一出戏。 《玉堂春》这出戏也是源自冯氏的"三言"话本,原著写的是小女子苏三幼年由妓院长大,先结识官二代王金龙并与之盟誓立约,后被骗卖于晋商沈某。一年后沈夫人皮氏妒,欲毒杀之,却误伤其夫沈燕林,一场官司下来,判为苏三谋杀亲夫。其时,王金龙皇榜高中,衔钦命巡察山西得知此案,提调苏三自原监洪洞县到太原复审,问明,昭雪冤案,并团圆。目前演出最多的是《起解》和《三堂会审》两折,后者可包含《探监、团圆》。 盖京剧的剧目,大致分四类: 骨子老戏是数代艺人传承至今的最传统的剧目; 流派戏是某个流派创立者或传承者首创并传承的剧目; 新编历史剧; 现代京剧。《玉堂春》属第一类中的青衣唱功戏,堪称京剧的“剑南春"。更远的就不说了,自梅荀程尚那一代旦角艺人起,一直到未毕业的戏校学员,几乎无人不唱《玉堂春》。仅是地主听过的板本,大概三十个打不住,比如梅派的梅兰芳、言慧珠、杜近芳、梅葆玖、李丽芳、陈淑芳、李胜素、史依弘,程派的程砚秋、李世济、李海燕、迟小秋、郭玮,张派的张君秋、杨淑蕊、薛亚萍、张萍、王蓉蓉,其她的人名就不一一排队了。对同一个唱段或同一句唱腔做对比,也许能品出不同流派的个味儿来。那么,哪个版本最好? 老实说,俺知道也不告诉你! 不是说 “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吗? 俺说一千个演员能演出一千个苏三。作为对京剧的兴趣,可以从多方面看啃这出戏。 首先,要分辨出不同流派的唱腔特点,可以每种流派里多听几位的戏,从而总结其中的共性,应该是这一门派的特点了。像程派里,从程砚秋、李世济,到李海燕和迟小秋,"忽听得唤苏三我的魂飞魄散散,吓得我颤兢兢不敢向前"。吐字清而后音长,仿佛每个字都吃进去嚼碎了又缓缓地吐出一丝丝监牢中的压抑和苦闷,又带着对未知的一些恐惧。那段脍炙人口的流水板"苏三离了洪洞县"可以听一听程派的人是怎么唱的。梅派是一贯的"正版"大青衣,配上甜润的嗓音、轻咬缓放的每一个字,加上略带咏叹味道的尾腔,从这位背运女子的声腔里能感受到传统的中国妇道之美,无论梅大师和小梅先生,还是学梅的言慧珠和李丽芳,以及李胜素和史依弘等中青年演员,都体现了这种美。荀先生则不这样唱,地主理解也不深,仅体会到一个字: 悲。也许是他是草根出身,仔细而刻意地体现此时小苏三的心情。张派的苏三俺得多说几句,一则听过的演员多,像张大师和王蓉蓉的《玉堂春》就放在俺的耳机里,杨、薜、张、赵等弟子也刻有光盘,再者张派在这出戏上下的功夫极大,以致以不少人谬将它冠以“张派名剧"的称呼。也许受时代的影响,张大师在里边加了一些“吴琼花"和“喜儿"的佐科,不知是不是从杜近芳那里顺手拿了过来,反正都在京城,合作愉怏也不分彼此。若问:地主你何出此言? 听俺慢慢道来。 先从正面肯定张君秋大师的创新,形势比人强,为苏三塑造出一个受压迫而不屈的艺术形象能引起社会共鸣,顺天时而接地气。具体来说,体现在多处高昂的喑腔,仿佛要去"公堂斗金龙"一般",一句《起解》中"玉堂春含悲泪忙往前行"和《会审》中"玉堂春跪至在都察院"的导板,尾音均不亚于李玉和的“我迈步出监"(注:《红灯记》第八场"刑场斗争"一折)。另一处大的变化是那段"流水"唱段,每句之间不留间隙,一句赶一句地唱完它,这里俺至今悟不透张大师作此处理时有何初衷,那"过往的君子"也不是她家亲戚,唱这么快人家能听明白吗? 无论如何,无论听众看没看过冯氏原著,张派《玉堂春》都是听不尽的美的享受,若是这出戏穿越回明代,说不定冯大师也想改剧本重写二回。 区分不同流派的另一个地方是唱词。例加,《起解》中西皮导板转原板的四句: 玉堂春含悲泪忙往前进,想起来当年事好不惨情,想当初在院中XXXX,到如今只落得罪衣罪裙。这里的四个字,梅派、程派和张派分别是“缠头似锦"、"簪花似锦"、和“艰苦受尽"。类似这些,也许能区分出不同流派流。但,也不尽然。迟小秋调入北京后演出的《起解》,用的是"艰苦受尽",也许是入乡随了“张"俗了。 当然,这仅仅是《玉堂春》的一点点内容。里边的小生和丑角也很出彩,一看会不会演,二看您看懂了多少戏。常听人说到某件事的妙处时说:"这里边有戏!" 是说里边还有内容,值得关注。至于说《玉堂春》里还有多少戏,地主点到为止,剩下的,您得泡杯荼,磕着瓜子儿,自个儿看,俺下回开始捧程派了,没功夫在一出戏上磨叽太多。回见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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