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榕树下的黄金岁月(1) 说实话,我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老妈要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从一个每天坐在台上对着台下几百号人发号施令的领导,变成一个在大城市里默默无闻的普通工人,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应该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吧?老妈年轻轻的岁就做了村支部书记,之后一路步步高升,全凭自己的本事。老妈具有天生的领导才能,讲话有说服力,做事四平八稳。 小的时候我当然相信,那时候老妈是为了我和妹妹的学业和前途才去广州的,可是等我自己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我就开始怀疑她当初这个说法的可靠性。 因为我爸当时是大家公认美男子,人人都说他长得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他身高一米八几,头发还带着自来卷儿。老爸不仅文笔好,写的一手好字,而且还很有文艺细胞,在那样一个年代,他居然还会跳伦巴舞和吉特巴舞,真是惊讶他这方面的自学成才能力。我看过老爸年轻时穿军装的照片,确实是英姿飒爽,周围的人都被他比下去了。 因此我严重怀疑,老妈当初一定是因为不放心老爸,怕他被人骗跑了才去广州的。 因此我也批评过老妈当初目光短浅:如果她当初在领导位置上一直干下去,现在可能早就是大官儿了。我这话可不是胡乱猜测的,是因为老妈原来的助手后来就成了市里的某个部门的领导,每天有专车接送,神气着呢!以此推算,要是我老妈当初如果不离开岗位的话,那后来她的官位岂不更高了?而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那我和我妹现在就该是官二代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我和老妹已经变成大富豪了:房产遍布世界各地,并且还有多个离岸账号。那么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什么都要靠自己,累人呐!而且,如果老妈做大领导了,那么老爸一定会反过来回来找她。即便他不回来,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当了大领导的妈妈难道还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吗?说不定还能找个大明星呢。 老妈说我这是白日做梦。 老爸是个军人,在军区大院工作。大院里和大院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面描述的就是军区大院,只不过,我觉得我老爸的大院更加有意思些。 大院里面什么都有,从住宅楼到办公区,从篮球场到电影院,从食堂到澡堂子,简直就是一个自得其乐的小世界。大门口有士兵站岗,每隔一段时间换一班,士兵们站的笔直笔直的,目不斜视,见到戴军帽的军官还要行礼。每次我和老爸进出大门的时候,士兵们都会向我们行礼,让我觉得自己很尊贵。逢年过节的时候,大门口还会挂上红灯笼,喜气洋洋的让人看着就高兴。 刚到广州那一阵儿,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对什么都新鲜好奇。因为还没开学,便有了大把闲暇时间,可以让我在大院儿里各处晃悠。每天中午妈妈和妹妹午睡的时间,就是我的自由时光。我得空把大院的各个角落都巡查了一番。没过几天,我就把地形打探得的清清楚楚。我知道在公共厕所那边有个溜冰场,可以溜冰也可以打篮球;旁边紧挨着的就是露天电影院,基本上每周会有一场电影,后来那部红遍全国的《少林寺》,我就是在这个露天电影院看的。露天电影院里面有两个小卖部,一个卖日用百货,还有一个卖冷饮,叫作冰室。我还打听好了冰室里有牛奶雪糕,红豆棒冰,还有各种加冰的水果饮料。红豆棒冰要三分钱一根,牛奶雪糕要六分钱,可以买票,从一张到几十张都可以,票可以存着。我于是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让老爸来给我多买些票,这样可以存起来慢慢用。 反正在大院里生活,兜里基本不用带钱,去食堂只需带饭卡。饭卡老爸每月底都会带张新的回来,旧的卡会交上去结算,钱会从老爸工资里扣。 所有这些,让我感觉我已经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早上如果起得早,我就会走上10分钟到大食堂去买早饭。早饭很丰富价格很便宜,有花卷馒头,有肠粉米粉,甚至还有面包,都是新鲜出炉的,还冒着热气。食堂的那些叔叔阿姨,个个胖乎乎脸色红润润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等那个暑假过完,我人整整胖一大圈,不再皮包骨头了。妈妈说,可能是因为我雪糕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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