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廷帮林文青扶起扁担这件事,当晚太阳下山前就传遍了全村。 紧接着,到了第二天晌午,这事儿就变成了卓文廷当时替林文青揉脚正骨,并且两人还眉来眼去;等到第二天晚饭时分,这话又变成了当时卓文廷把林文青背在身上并且送回了家;接着到了第三天午饭前,又变成了林文青实际上老早就和卓文廷对上眼儿了,只不过一直偷偷摸摸的谈恋爱却没公开,这是因为怕影响林文青的工作。所以,到第三天太阳下山之前,全村的人们都已经知道,林文青和卓文廷就等着双方父母点头,大家只需等着喝喜酒啦。 最后这话终于传到两位母亲大人这里,虽然两人皆感意外,但各自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黄玉英对此倒也没太大反应,她心里盘算了一下,琢磨着林文青的岁数虽然有点儿大,不过倒也不要紧,正所谓“女大三,金银堆成山”,小老公大老婆没什么不好,这对男人来说不吃亏,而且媳妇大一点么更懂得顾家!再说了,林家这个小娘精这么能干,说不定对儿子将来的前途也有好处呢!这么一想,朱红英倒是心安理得,想着就由它去。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后,黄玉英一边忙着在灶头上收拾碗筷烧开水,一边有意无意的对着在灶台后头烧火的卓文廷说:“廷狗啊(乡下人就喜欢在男娃的名字后面加个”狗“字,名字越贱越吉利),青青这个小娘精本事交关大哦,阿拉看着就佩服,不过说句实话么,她卖相长得是一般,皮色么也糙了一点,这个倒一点不像她妈,交关像她那个养老牛的爹,你说是伐?”卓文廷听了什么话也不说,不声不响的往炉子里添柴火。倒是在一旁的卓老爹开腔了,他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说:“皮色糙又喃能了?太阳底下插几天稻秧么,白皮色也马上墨墨黑!”黄玉英朝着他白了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侬饭切饱了伐?么啥事体做赶紧去喂猪,侬切饱了人家还没吃饱呢!”说完,她把剩下的菜渣倒进猪食桶里搅了几下,把桶丢到卓有才脚跟前:“快去喂!我一天忙到晚的累得要死,你倒好就知道在这里磨洋工!”卓有才摇摇头拎起木桶,一声不吭的到后宅竹园里喂猪去了。 卓文廷始终不言不语,老灶头里火热的炉火把他英俊的脸庞映的通红通红的,不知道是由于幸福还是由于紧张造成的。 不过,当晚在林家宅这边的灶头旁,气氛可没有这么太平。在海滩边养牛的林老头子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立刻把他的老牛们丢在了一边,火急火燎的赶回家里,刚一吃完晚饭,他就开始审问林文青。 老头子说:“难能啦,侬(你)看中伊(他)啥?是不是吃他的卖相?我老实跟你讲,男人卖相太好不灵呃,不是他们喜欢招惹女人,就是女人喜欢招惹他们,你阿是找不到男人啦?伊比侬小嘎许多,侬阿是准备将来做她老妈子啊?看侬就是吃苦头的像道(命)!” 朱红英妇唱夫随接着她男人的话说:“我个囡啊,娘晓得你平时忙工作,没空去轧朋友。侬老爹讲的对,男人卖相太好不牢靠的。我一直跟你说,找男人要找有技术的,像你老爹这样一门心思做一桩事体就不会瞎想八想,这样的人牢靠!” 林文青觉得父母二人简直是胡说八道,她和卓文廷之间八字还没一撇,他们就紧张成这样,难道是像毛主席说的,他们是为了要“防微杜渐”吗? 她刚要申辩,只听朱红英接着又说道:“大囡啊,再说了,找对象么也要看人家,你看卓文廷他娘,平时她跟我们女人家们没话说,倒是常常跟村里的男人们嘻嘻哈哈的讲得来。大家都说她的小儿子长得像隔壁村的刘木匠,我看看么,倒也是真是有点像的呀。老话里说‘有种像种,老鼠儿子会打洞’,卓文廷要是真像她娘一样,囡囡你将来就要吃苦头!’’ 听到这里,林文青已经忍无可忍,她天生的牛脾气上来了,她反驳道:“毛主席说了,你们这叫‘无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乱’,我和卓文廷什么事都没有,他就帮我挑了个担,给我看了一下脚伤。你们尽管瞎猜去吧,我懒得理你们,我现在要出去透透气!” 说完,她一脚跨出门槛,把大门“呯”的一关,一个人径直往田间走去。 林文青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之的竟然走到卓家宅后面。当晚的月光特别的明亮,卓家宅后院那片小竹林,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摇曳多姿,而宅前的那棵高大挺拔的柏树,看上去更像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正张开了臂膀拥抱着那一片犹如纤弱小女子般的小竹林,而中间的那一轮明月,则把这一切照映的明艳动人。 林文青眼被前看到的卓家宅的这幅明月清风竹林树影的美丽画面深深的吸引住了,她不禁有了那么一丝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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