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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礁絮语  
一个孤寂的行者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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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的焦枝线
   

69年10月传来了要从生产队选派民工去鲁山修焦枝铁路的消息,我们都愿争取。插队时吃饭是大问题,由于年幼安排不好,常常饿肚子,并且听说当民工每天还有1块2毛5的工钱。后来我们组里我和田松贵霍永福入选。

田松贵和霍永福都是邻近地级市知青,由于我的关系,我们三人插到了全是本县知青的大程庄。田松贵是我市一中的同班同学,霍永福是我们家在烤烟厂家属院的邻居,他虽然个子高大,66年时还只是小学生,不够插队年龄。68年12月关于“上山下乡”的“最高指示”一发布,下乡成了大潮,挟裹下我们三人就自己联系插到郏县了。

当上了民工,全大队的民工编成一个排,大队民兵营长杨铁柱领队,我们拉着架子车,带上简单的衣物被褥用具和劳动工具,穿过汝河往西南走,穿过宝丰县城,当时我们地区是一个民工师,师部就设在宝丰县城。穿过宝丰再往西走进入鲁山地界,穿过县城往西南十几里,就到了我们的驻地,整个焦枝线上郏县的路段在一条大河沙河的南沿,我们驻地在一个村子旁边,民工住的工棚已搭建好。郏县的民工编成一个团,团部驻在瀼河镇上,焦枝铁路修成通车后瀼河有一个小站,我们渣元公社是一个营。

民工生活是预料中的艰苦,住的工棚房顶是草,屋檐搭地,要弯着腰才能进去,睡在铺着草的地下,入冬后潮湿寒冷,大家并排睡,每人的地界只比一肩稍宽,大家挤在一起取暖。但农村来的年轻人都很兴奋,每天有1.25元的工钱,交给生产队3毛,可换回一天整劳力的工分。国家供给每个民工每月60斤的定量,虽然吃的是国家粮库里积存的发霉的高粱面(吃了拉屎很困难),但可放开肚皮吃饱,我们在农村时见到过春末麦子还没上场时老乡家家每顿都吃树叶干菜加一点红薯面的菜糊糊。

修铁路对我们民工的活有一定的技术要求,我们北边的500米长的瀼河大桥是国家铁路工程局的专业施工队修的,我也去看过我们县的路段南边300米长的隧道。我们民工能做的是“土方”,按设计要求填高铲低路基,我们营的工作主要是填高,最高处比地面高出了7米多。要20厘米逐次垫高,一层层用履带拖拉机压实,压实的程度和土壤的水分都有严格要求。为了达到技术要求,师部从每个营选派2名民工进行技术培训,我那个时候体弱,营里的领导照顾我,把我送到宝丰师部培训去了。

对路基的高度、弯度、走向更是有严格的要求,团里有一个实力雄厚的“施工组”,技术员都是原来县水利局的技术人员,这些人大都是中专毕业,多年来县里的小水利工程都是他们设计主持施工的,勘探测量铁路路基对他们是驾轻就熟。他们需要测量时扶标杆记数据的小工,营里也把我派去了。我由此脱离了艰苦的劳动,也搬到团部去,过上了睡在自己床上的日子。

上边说过,民工们每个月要吃掉60斤的高粱面,给民工做饭的“食堂”工作量很大,永福会做饭的名声传出去后,我们排的食堂让他去当炊事员了,他也脱离了往地基上拉架子车的劳动。

我们一起去的仨人只剩田松贵还在“第一线”了。田松贵个子瘦高,插队时老乡叫他“大贵”,名副其实。他象棋下得很好,有过市少年象棋冠军的头衔,我们插队时我还陪他步行十几里找过一个“隐士”下棋,他把那个老者杀了个落花流水。在棋盘上的调兵遣将,让他觉得他在现实生活里也能运筹帷幄,施展计谋,他也因此自诩,并刻意找有关的古书去看,有时嘴里念念有词。一次在工地上路过我们大队的路段,见到大家都在奋力往已很高的地基上拉土,田松贵站在旁边观看,貌似监工。我问旁人,有人和我说,田松贵成了连里的“宣传员”,这让我好奇,后来把缘由打听清楚了。

我们连由我们大队的一个排和渣元公社另一个大队的两个排组成,我们大队的领队杨铁柱任连长,一个公社姓石的干部任指导员。那时突出政治,指导员是一把手。中国的农民几千年都有以宗族和村社结派,为利益或无缘由互斗的传统,我们连自然分成了两派,石指导员和那两个排有亲缘关系,站到了他们一边,我们的铁柱连长肯吃苦有威望,而石指导员是脱产干部,自觉不需要和民工们一其吃苦出力,别人干活他躲在一边,再加相貌猥琐,很让人瞧不起,我们排事事都占上风。

田松贵不用掐指就算到了这一点,他去向石指导员献媚,背叛大程庄去投靠,对“石指”是雪中送炭,不到20岁的他没用三句话就收拢了近40岁的“石指”,老石任命他为“宣传员”,别人干活他在家写稿,一律是吹捧,标题如“赞赞我们的石指导员”,拿到工地上宣读,还投稿到团里的广播站,后来我还真听到过团里安置在工地的大喇叭里字正腔圆的“歌颂石指导员”的广播。工程快结束时一次和大贵散步闲聊,他不掩饰,说戏弄石指导员这样的土包子乡村干部如戏弄三岁小儿。这实在是违忤了让我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本意。

那是70年初,九大刚开过不到一年,靠“高举”上位的“林副统帅”正如日中天,而不到20岁的田松贵同志就娴熟了这套把戏,靠超乎常情的肉麻吹捧替自己谋得了不用出力干活的位置,田大贵超乎林副之处还在于他在外人面前丝毫不掩饰他对被他谄媚者的轻蔑和戏弄。只有被愚弄者自己不觉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小丑,被人嘲笑。

到了今天,还有封疆大吏说,“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焦枝铁路今天还在,中国源远流长的如林副、如田大贵、如今天的那个封疆大吏的那样的戏码也还会不断变换角色演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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