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来往于乌克兰与莫斯科和西伯利亚之间,看到过踩一脚就会深陷进去的密林沃土和延绵几十公里的野生樱桃和草莓,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江大河,尤其是看到清澈见底的贝加尔湖和那些几百年甚至可能是上千年未曾被人染指过原始风景,在惊叹那里辽阔山河无限美丽的同时我也深深地知道,如果这片土地属于其他国家和民族绝不会是我看到的景色。 对比中俄这两个世界上曾经的大帝国,在历史发展进程的转型选择上,俄罗斯已经几度走在了中国的前面。俄罗斯在几百年前的建国初期就是一个接受过外来文明进步的国家,同一个时代的沙皇彼得一世和满清康熙皇帝,两人同样学习了很多西方的科技与文化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应用,康熙用来炫耀学问,彼得用来改良国家。沙俄学习西方走在中国的前面,比满清早了一百多年,苏联跑偏也跑偏在中国的前面,中国曾经一度效仿苏联。 2017年3月26日,俄罗斯多个城市爆发未经当局批准的反腐败游行。民众游行要求严惩腐败分子,改变现状。莫斯科至少有7000人走上街头,他们抗议总理梅德韦杰夫贪污,要求他下台。此次游行事件中,莫斯科有约500人被警方逮捕。 古今俄罗斯与中国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相邻国家,大国的历史转变都是缓慢的。俄罗斯的地理位置和文化结构决定了这个国家的历史注定要向欧洲看齐,晚几步只是时间问题。中国比俄罗斯更加沉重与古老,很多地方的转变注定比俄罗斯还要慢上一拍或者几拍。 二十出头的时候,我去过叶利钦时代的俄罗斯,第一站是东西伯利亚的赤塔,需要在这里倒车去伊尔库斯克。随团的翻译买了下午3点的车票,大家从上午10点等到下午3点,列车准时进站但列车员拒绝我们上车,原来是带队翻译由于听力问题买了三天以后下午三点的车票。 搞明白之后,集体在反复商量中因为担心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最后不仅没有退票也没有外出找旅馆,大家在不断商量之中守着行李蹲在车站大厅熬了三天三夜。 那时我开始意识到,中国人是一个很难达成一致的集体,很多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都会不了了之。到了伊尔库斯克,天生不合群的我在掌握了几个关键俄语单词之后,决定离开他们出去走走。 我买了去莫斯科方向的火车票,一路上吃着餐车里免费提供的面包,一路观赏着西伯利亚的风光,有时途经大站或者给列车加水的停车时间长达半个多小时,可以下去买点当地的食品,也可以在车站附近逛逛。 我非常喜欢这趟车次,从海参崴到哈尔科夫的53次列车,此后的一年里我经常选择乘坐这趟车次。五天之后,列车抵达终点。这五天时间里,生活中常用的那几句对话我在包厢中和餐车里已经学会了。进入乌克兰境内的时候,车上还有人教了我几句当地的土话,有好话也有脏话,基本上我都理解了也记住了。这可不是因为我那时有多聪明,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英语,每节英语课我都没有逃课,学了几年也不会说一句完整的英文。 从俄罗斯地区回来后我就一直认为语言不是什么技术,就是个应用环境问题,任何人在一个必须使用某种语言的环境下几天之内学会简单会话都是很正常的现象,真的不需要学上好几年,那不是学习,那只是中国式的奇怪教育。 到了哈尔科夫,我发现这个城市棒极了,地铁四通八达,路边的电话不用投币就可以直接拨打,上了公交车发现没有售票员,我打听一位本地人怎么买票,他没告诉我,却把座位让给了我。集市上的鲜花,蔬菜,水果,新鲜丰富价格低廉。还有置身商场,公园,地铁的人群之中一点也感觉不到嘈杂。 我决定住一段时间,打电话给在火车上认识的谢尔盖等人,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我住的旅馆,在他们的帮助和鉴定下,第二天就找到了住房,他们本地人之间还商量了一大堆附加条件,包括房东答应每周至少两次陪同我外出逛街。 乌克兰房东沙沙是负伤退役下来的大龄青年,他装了一只假眼,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我就没发现,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我经常不等沙沙来找我就自己跑出去玩,也许是乌克兰的食物太养人了,把我吃得白胖白胖的。 有一次排队买东西,身后一位大婶突然向我打听:“姑娘,这里都卖什么东西呀?”气得我给沙沙打电话表达愤怒,傍晚时分,沙沙来找我,说要带我去理发,我不愿意剪,他坚持说问题出在我的长头发上。当晚沙沙带我出去剪了一个短平头回来,一路上我闷闷不乐时不时用手摸摸自己的头,沙沙一直在夸我的新发型潇洒,还找到邻居帮忙证明这种短发很帅。从那以后我一直习惯短发,最喜欢的就是夏天剃光头。现在头发到一寸长我都受不了,真不知道当年的长头发是怎么蓄起来的。我只是留了几年的头发,剪短了都不习惯,想想满清的辫子留了几百年,大概明白了一些。 有一天,我不相信其貌不扬的沙沙有女朋友,沙沙却伸出了三个手指,肯定地说他同时有三个女朋友。我纠正他:“你那就是三个手指头,不代表你有三个女朋友好吧。” 沙沙急了,问我敢不敢打赌?我说当然敢,你说吧,赌点啥?沙沙说出了一种我平时最爱吃的巧克力,我立刻表示同意。我说就这样定了,你如何证明呢?沙沙说她们今天有两个人在上班,一个人休息,他打电话让休息的女朋友到他的单身公寓,我们步行去他另外两名女友工作的地方,最后到公寓定输赢。 路上我试探地询问他的女朋友长得什么样?沙沙极其肯定地用了三个“超级漂亮”来形容他的女友。走着走着进了一家商场,我跟着沙沙来到一个柜台前,柜台里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见到沙沙时眼睛一亮,他们隔着柜台默契地相互亲吻了一下,沙沙向她介绍了我,我们相互问好,问好的时候我觉得我可能吃不到巧克力了。 从商场里出来,沙沙兴奋地问我感觉怎么样?他的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我有点心不在焉了,随口说漂亮什么呀,我觉得她有点胖。沙沙纠正我的用词,是丰满,是丰满你懂吗。见我不积极回应,沙沙告诉我说下一个更漂亮,更漂亮。没走多远,来到一家邮局,见到了一位很有气质的知性女子,他们相互还是同样热情,送我们出来时她说了一些对沙沙的轻声关怀。 去往沙沙单身公寓的路上,我开始四处张望,沙沙问我在找什么?我说找售货亭给你买巧克力。沙沙很快把我领到附近的一个售货亭前,我交了一倍的钱说要两份,沙沙听到后告诉商家,只要一份巧克力。 买好了巧克力,沙沙向我反复追问他的第二位女朋友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我只好承认说很漂亮,但还是补充说她的年龄可能要做你的姐姐了。沙沙听罢怪笑了起来,说我肯定是在嫉妒他了,还说他的第三位女朋友超级完美,一定让我心服口服。 来到了沙沙的单身公寓,休息了一会儿,沙沙跟我解释这间公寓是国家分给他的,好像他的同龄人都有这样一套住房,具体细节我没听太清楚也没有询问他。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进来的是一位跟我年龄相仿的二十岁的女孩,她就像是从芭蕾舞剧天鹅湖中刚刚谢幕换装后赶到这里的,浑身带着唯美的高雅气息,从穿着和举止可以判断她的家境优越并且受过良好的教育。 她为沙沙带来了香烟,香肠和啤酒。沙沙递给她巧克力,说明这是我买的礼物。女孩道谢后接过巧克力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端上来三杯咖啡,还有我输掉的那块巧克力也均等地切成了小块。女孩示意我们先品尝巧克力,剩下最后一块时她才开始品尝。我和沙沙到厨房抽烟时,发现厨房已经收拾过了,抽完烟回到房间时,看到房间也整理过了。 后来我离开哈尔科夫去往俄罗斯地区,除了不同地区不同货币需要兑换以外,其他俄罗斯地区生活方面几乎千篇一律。 整个俄罗斯地区普遍都是男少女多,女性总人数比男性高出一千多万。我刚到俄罗斯就发现很多岗位上都是女性在工作,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在公共卫生间小解时,身旁有一位20岁左右的女孩等着打扫,身后还有一位不耐烦的大婶大声提醒注意每个人方便的距离,习惯了之后我也会大声回答,好的,我听见了。与之相反的风景就是大街上经常会看到身强力壮的男子四处闲逛找啤酒。 关于俄罗斯地区在这方面的特色,我一度觉得这个国家的男性被惯坏了,我曾经对两位熟悉的俄罗斯女性提到过我的看法,她们对我的观点不以为然,说他们都是男子汉,战争时候奋不顾身牺牲很大,保护了妇女儿童,男子汉都是值得尊重的,即使在和平时期也不应该让他们干一些琐碎的工作。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那一瞬间,我记起了沙沙女朋友看沙沙的眼神,十分相似。 有一次在火车上遇到一位爱聊天的矮个子老头,他很了解中国,从邓小平说到计划生育,听得我都累了他还在兴致勃勃地讲个不停。我开始想办法岔开他的话题,我估计他的年纪大概有五十岁,可能还没有退休,我提问:您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呢?他说他现在没工作。我接着问:您以前从事什么工作呢?他说他一直没工作。见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他向我解释说因为他还很年轻,才刚刚70岁,他爸爸养活他,他不用工作。听到这些,我更不相信了。老头穿过好几节车厢,找来了两个朋友,其中一人是军官,他们很认真地告诉我,老头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爸爸90岁,身体非常健壮,他的土地都是他爸爸帮他耕种,他的房子也是他爸爸给他盖的。听到他们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了,只好表示惊奇地相信了。过了几分钟列车中途进站停靠,我下车买了点东西,回来后假装睡觉,有意避开这个老头。 一路上我发现这位矮老头每到一站都不下车,顶多是在几节车厢里走来走去,看到站台上有他想买的东西也是让同伴帮他带回来,看他这个架势和生活习惯还真像是被家里人养大的。
第二天午觉醒来,正赶上进站停车,我照例下去逛了逛,开车前五分钟就返回来了。就在火车开动前两分钟,下车抽烟的几个人不知何故跟站台上一名本地男子突然发生激烈争吵,好在列车员招呼他们上了车才没有打起来。 列车缓缓启动后,那名本地男子突然捡起旁边轨道间的石块猛烈投掷击打列车,有的石块打进了还没有关闭的车门,有的石块击中了车窗,我身旁的车窗也挨了一块石头,幸亏石块不大没有击破车窗。列车正在缓缓加速,车下的人不停地投掷石头追打。这时候我感觉过道上有人闪电般冲向列车运行的相反方向,几秒钟后我看到是那位70岁的矮老头跳下车将袭击者扑倒并拖向车门,车上又跳下去两个人顺势将袭击者拽上火车,矮老头也快速跳上火车,紧接着听见车厢连接处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很短,很快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下一站停靠,我下车活动时看到车厢连接处已经被冲刷过了。 我在俄罗斯也遇到过小偷和流氓,也曾经预备了一件防卫的东西,一直没用上后来就扔了。为了安全起见,在外期间我尽量不接触我的同胞们,据我所知的几起抢劫事件都是中国人抢中国人。 接触俄罗斯人多了,有时也会遇到尴尬的事情,有几次我在大街上被乞讨者拦住,他们所要求的零钱我还是有的,但总觉得他们不像乞丐,一个个都是腰板笔直地问我能不能施舍一点零钱,看起来更像拦路打劫的。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在拿到一杯啤酒钱之后非要让我收下他们的物品,有送几张邮票的,也有送半截金牙的,你不收下就不走。 俄罗斯百姓普遍都很友好,但是历届沙皇和统治者们对中国人的态度和做法都极其恶劣,甚至对被占领土上的中国原住居民赶尽杀绝。中俄几百年交往以来,这两个世界上最大的相邻国家在总体历史文化和行为处事的传统习惯上还是那么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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