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群島王國王朝風雲(24)
1893年11月13日,威利斯不顧起碼的外交禮儀,將前夏威夷王國的廢王李琉歐卡蘭妮叫到他在美國大使館的私人住宅里,進行他外交工作的第一步。
李琉歐卡蘭妮在自傳《夏威夷的故事》中曾經記錄了這段充滿無奈的心路歷程:
“威利斯先生的第一個行動是把我傳叫到他的住宅去談話。我由我的侍衛長詹姆斯·羅拔特遜先生(James Robertson) 陪同前去。至於這樣叫一位女性到他家的做法是否妥當,我情願留着讓別人來回答。對我自己來說,我簡單地覺得,只要對我的人民有利的事,我就會全力以赴地去做。”
到了威利斯的家後,李琉歐卡蘭妮被威利斯引到由一扇日本屏風隔開的客廳,她就坐在緊靠着那面屏風的沙發上,威利斯拉了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坐在李琉歐卡蘭妮對面,威利斯首先說,自己臨離開華盛頓之前,克利夫蘭總統再三要求,務必轉達他個人對夏威夷王國的同情和對女王陛下真誠的問候。
威利斯接着說,在這個客廳里只有他和女王陛下兩人,可坦言相對,但李琉歐卡蘭妮覺察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她發現威利斯的妻子躲在日本屏風后面偷聽,並且暗中在做着筆記。
李琉歐卡蘭妮謝過克利夫蘭總統的好意,威利斯言歸正傳,向她說出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美國總統認同她的意見,也覺得前任駐夏威夷王國特使史蒂文斯的種種行為是錯誤的,尤其是派兵登岸支持維安會來推翻王國,是美國政府無法接受的,他這次來檀香山,主要任務就是代表美國政府來糾正這些錯誤,美國願意有條件地幫助她復位,重新恢復與重建夏威夷王國政府,在夏威夷群島上重新執政。
李琉歐卡蘭妮問:“有條件指的是什麼?”
威利斯回答說:“美國政府的先決條件就是在閣下復位後必須要宣布全面大赦那些曾經推翻和反對過閣下的個人與團體。”
一直錯估形勢的李琉歐卡蘭妮聽後面有難色,猶疑片刻,然後拒絕道:“我必須執行我政府的法律,那些夏威夷王國的叛徒是無法原諒的,我的決定是,他們會被依法制裁,應該將之全部砍頭和將他們所有的財產充公。”
這真是一言喪邦!就是因為這句話,斷送了夏威夷王國的復國機會!
威利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了確認自己沒有誤解她的意思,再次問道:“閣下的意思,是否說這些人應該被砍頭,他們的財產應該被充公?”
李琉歐卡蘭妮用堅定的語氣回答:“是的!”
威利斯失望到了極點,但是依然給她一次修正立場機會,他又問道:“閣下是否完全明白今天我們兩人之間談話中每一句話的真正意思?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閣下是否繼續堅持原來的觀點?”
愚不可及的李琉歐卡蘭妮沒有把握住這個復國的最後機會,她如毒蛇吐信般作答:“我很清楚我今天們兩人之間所有的談話內容,我可能會讓我的內閣大臣們來作這個決定。”
威利斯聽後甚感不快,又追問:“假如我們必須要閣下在與內閣大臣們商量之前作出宣布特別大赦的話,閣下會如此做嗎?”
李琉歐卡蘭妮居然大言不慚道:“我是不會這樣去做的,因為我沒有這樣的法律權力來作這樣的決定。”這個不知好歹的廢王又悻悻然地補充說:“這些傢伙就是1893年革命事件的始作俑者,只要他們在這裡一天,就不會有和平可言,他們必須離開夏威夷群島,永遠不准回來,或者依法懲罰,全部砍頭並依法沒收他們的財產。”
至此,威利斯覺得與這位面目可憎的廢王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他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結束了這次談話:“我想,在得到我政府的指示意見之前,我與閣下已經沒有再溝通的必要了,那可能是三到四個星期以後的事情了。”
威利斯實在搞不懂這位廢王到底想要的是什麼?自己大老遠地跑到這個島上替她復位,但從她的言談舉止上來看,倒好像是自己求她幫忙一樣。
三天之後的1893年11月16日,威利斯發電報給美國國務卿葛雷賢,作了如實報告,並要求就此事作出進一步的行動指示。
葛雷賢看到報告後既迷茫又尷尬,他氣憤地在1893年11月24日電報回復威利斯:“前夏威夷王國廢王在復位後必須宣布特赦夏威夷臨時政府等人,這是無可談判的先決條件,請儘快採取行動。”
葛雷賢把最新的指示發出去後,越想越氣,又在1893年12月3日,補發了另一條指示:“請使用嚴重的言辭警告前夏威夷王國李琉歐卡蘭妮廢王,如果她再不接受這個基本條件,那麼克利夫蘭總統將不再對她復位一事作任何努力。”
這段時間整個夏威夷群島騷動不寧,各種傳說和謠言此起彼伏地在各個島嶼流傳,淳樸的土著們熱切盼望着恢復夏威夷王朝,並將美國派駐檀香山全權大使威利斯視為救星和希望。
夏威夷臨時政府的官員們同樣是憂心忡忡,坐立不安,他們一直摸不清威利斯的底牌,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早在1893年11月14日,臨時政府派駐美國華盛頓特命全權大使瑟斯頓,在美國國務院與葛雷賢國務卿談話時,無意中從這位口沒遮攔的葛雷賢那裡探到了天大的內部機密。
當時,葛雷賢直接了當地告訴瑟斯頓,克利夫蘭總統新的政策是請夏威夷臨時政府讓路,要讓李琉歐卡蘭妮廢王復位,瑟斯頓問葛雷賢:“美國特使威利斯會準備動用軍事武力來執行克利夫蘭總統這個新政策嗎?”
葛雷賢想都沒有想一下就衝口而出說:“美國總統不會,他沒有這種憲法權力對夏威夷臨時政府使用武力,美國特使威利斯也不會,他也沒被授權採取任何的軍事行動。”
瑟斯頓終於摸到了美國政府的底牌了!夏威夷臨時政府已面臨生死存亡關頭!他再也待不住了,就十萬火急地趕回檀香山。此時,整個夏威夷群島盛傳美國政府要用武力來復辟夏威夷王國,臨時政府總統杜爾和諸部長們得知美國克利夫蘭總統對夏威夷群島的新政策後,一時間沒了主意。
1893年11月24日,所有的檀香山本地報紙,幾乎在同一時間刊出了美國國務卿葛雷賢在1893年10月18日寫給克利夫蘭總統關於《布蘭特報告書》的簡報全文。
《布蘭特報告書》的內容是將前夏威夷王國覆亡的黑鍋全部推到美國前任全權代表史蒂文斯和合併會身上,從此以後,史蒂文斯這個名字,在夏威夷群島上變成了一個臭不可聞的魔鬼代名詞。
1893年11月16日,新西蘭的郵輪帶來英國報紙的新聞:美國政府將會動用其武裝力量驅逐夏威夷臨時政府,重建王國,一時間,這個小道消息有如驚雷,尤其是臨時政府反應異常激烈,第二天,在維安會的發動下,檀香山到處是情緒激動的反美人潮。
威利斯知道自己已經捅了馬蜂窩,什麼美麗海灘,什麼椰影婆娑,什麼沙細水清,都變成麻煩的代名詞,果不其然,麻煩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威夷臨時政府司法部長史密斯打來電話,他毫不客氣地地責問威利斯:“這是怎麼一回事?”威利斯只得支吾其詞,好歹將史密斯應付了過去。
臨時政府總統杜爾的電話接踵而至,亦毫不客氣地要他給個交待!杜爾一改友善態度,用冰冷的聲音正式通知威利斯:從這一分鐘開始,暫時取消停泊在夏威夷群島外海的美國海軍陸戰隊可自由登岸操練演習的特權,在沒有得到夏威夷臨時政府允許前,不得自行登岸。
威利斯還沒出手逼宮,就被夏威夷臨時政府搞得焦頭爛額,色厲內荏的臨時政府為了安撫人心惶惶的政府工作人員,採取了兩項緊急措施:
第一項是交心運動——臨時政府對其每個政府工作人員,都要重新來一次特別的安全檢查,對不肯宣誓效忠臨時政府者,立即革職,第二項是嚴密布防——臨時政府加緊調兵遣將,布防在行政大樓前,聲稱將擊退任何來犯者,並將和臨時政府共存亡
卻有另一件棘手之事,臨時政府不知如何對付李琉歐卡蘭妮,他們根據情報知悉威利斯此來是奉命要他們讓路的,而促成美國克利夫蘭總統作出此決定的,就是那位使他們心煩意亂的李琉歐卡蘭妮。
臨時政府內部有人主張乾脆將李琉歐卡蘭妮抓起來了事,但也有人覺得此計不通,因為如此一來,美國政府不可能不過問,最後還得灰頭土臉地放人了事。
廢王李琉歐卡蘭妮那邊亦同樣心神不定,她的死忠分子深信美國政府會替他們翻天,但也有流言稱麻煩全因李琉歐卡蘭妮一人而起,如果她死了,事情將會一了百了。故有人要刺殺她的謠傳不絕於耳。
李琉歐卡蘭妮聞知後怕得要死,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尊嚴,急忙派人到英美兩國派駐檀香山辦公室求救,乞求提供人身和財產的保護,但是今非昔比,誰會為了一個前朝廢王來趟渾水呢?
還有一件事渾若五雷轟頂,李琉歐卡蘭妮終於知道了在1893年1月14日維安會發動革命時,她的兩名內閣大臣彼得森與帕克竟然瞞着自己,偷偷摸摸地與維安會勾搭,在背後商量如何出賣自己,出賣夏威夷王國,當李琉歐卡蘭妮清醒過來時,只恨沒有後悔藥可吃。
1893年12月11日,李琉歐卡蘭妮在憤怒、悔恨和哀痛之餘,親筆寫了一封信給美國派駐檀香山全權大使威利斯,通知他:前夏威夷王國內閣大臣們已經被她解僱,即日開始,請不要再接受他們的書信與電話,一切事宜與她直接聯繫。
威利斯對此處理得很得體,他用美國政府公函回信說:一切照閣下的意見辦,從此以後,美國政府就不再與那四名前夏威夷王國內閣大臣打任何交道,其實威利斯通過與前政府內閣大臣們的接觸,已經看出他們都是些奸詐小人、貪官污吏和無能廢物。
國務卿葛雷賢於1893年11月24日將美國對夏威夷群島政策指示發給威利斯,卻遲至1893年12月14日才到達,威利斯遵從指示去與夏威夷臨時政府交涉,請他們讓路,這實為與虎謀皮,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威利斯在與臨時政府最高領導人交涉前,為了鄭重起見,於1893年12月16日,又一次約見了李琉歐卡蘭妮。這一次,李琉歐卡蘭妮是帶着她的朋友約瑟夫·卡特(Joseph Carter)和威利斯見面的。
威利斯開門見山,把美國克利夫蘭總統的夏威夷群島政策以及幫助她復位的先決條件重複一遍,再嚴肅問道:“閣下理解了這是美國克利夫蘭總統的政策和條件後,是否依然堅持以前的相同意見呢?”
李琉歐卡蘭妮想都沒想就點頭說:“是的!我還是依然堅持我原來的意見,如果我不如此做,不但我的人民會非常危險,連我本人的生命都遭遇危險,假如我必須要對他們法外開恩留活路的話,這幫傢伙連同他們的孩子與家人,全部都要離開夏威夷群島,不得逗留,因為如果讓他們繼續留下來,那麼夏威夷群島將永無寧日。”
威利斯聞言,對於這位過氣廢王不再寄予任何期望,兩天以後,威利斯奉國務卿葛雷賢之命,正式向李琉歐卡蘭妮下達美國政府的最後通牒:“以目前的政治情勢,如果閣下還繼續堅持自己的觀點和立場,再度拒絕美國克利夫蘭總統的基本條件的話,那將是不明智的選擇。”
面對最後通牒,李琉歐卡蘭妮考慮了幾天,不想把事情搞砸,只得勉強同意了美國的先決條件,這個決定太遲了,李琉歐卡蘭妮已引起美國克利夫蘭總統和葛雷賢國務卿的極度反感,她的暴戾和自私,也導致美國政府再也提不起勁來為她火中取栗,沒有了美國政府的支持,夏威夷王國的復國機會,更是從渺茫變成徹底幻滅。
威利斯這樣總結他的夏威夷群島經驗:前夏威夷王國是在辜負美國克利夫蘭總統的善意!就算美國政府重新扶起這個腐敗政權,它也長久不了,即使維安會不起來革命,也會有其他組織發動革命,如果它不滅亡的話,那真是沒有天理了。
1893年12月4日,克利夫蘭總統在每年例行的對美國國會發表國情咨文時,對於夏威夷群島的外交政策只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沒有任何具體表態,這是他要從夏威夷群島政策上退卻的明顯信號,他在國情咨文中提到對夏威夷群島政策時說:
“根據美國派駐夏威夷臨時政府特別全權代表布蘭特大使的特別報告指出,毫無疑問也無可否認,擁有合法地位的夏威夷王國憲法政府,是由我們美國派出的前外交全權代表,以不適當手段和非法運用美國海軍陸戰隊武裝威懾力量推翻的。
為了美國的榮耀,必須要糾正我們派出的全權代表的錯誤,重新恢復當時的合法政府,我為了完成美國政府的義務和責任,和達到糾正錯誤之目的,已經派出了美國的全權代表,正在檀香山實施美國對夏威夷群島的外交政策。”
1893年12月19日,威利斯代表美國政府,做出了兩件重要的大事:第一,暗中準備在夏威夷群島撤僑,以防萬一,第二,正式通知夏威夷臨時政府,關於美國政府和克利夫蘭總統要求他們讓路的決策,並請他們在1893年12月23日午夜之前正式答覆。
杜爾和臨時政府諸公接到了這道催命符之後,立即亂成了一團,在此危急之際,瑟斯頓適時地趕回了檀香山,他的及時歸來,穩住了臨時政府的陣腳,他立刻開始撰寫那份著名的《夏威夷臨時政府致美國政府說明書》。
1893年12月23日午夜前,杜爾總統帶着這份長達十八頁、沉甸甸的決定夏威夷前途的《夏威夷臨時政府致美國政府說明書》,敲開美國派駐檀香山全權大使威利斯的大門,親手交給了他,兩人互道聖誕的節日祝福後,懷着沉重的心事回家。
瑟斯頓那份《夏威夷臨時政府致美國政府說明書》寫得相當精彩,它從夏威夷群島目前政治狀態、美夏關係、正義平等和國際公法等角度,說明他們的合法性與正當性,既婉轉又堅定地指出美國政府的錯誤。
在《夏威夷臨時政府致美國政府說明書》中,除了強調夏威夷臨時政府乃一國際社會共同承認的獨立主權國家外,同時指出克利夫蘭總統無權干涉其內政事務,更無權用美國總統行政命令來指揮擁有獨立主權的夏威夷臨時政府。
至於美國海軍陸戰隊利用其威懾力量來間接推翻前夏威夷群島王國一說,杜爾和瑟斯頓在《夏威夷臨時政府致美國政府說明書》中,是這樣子寫的:
“假如說美國人的武裝力量非法幫助了革命分子建立夏威夷臨時政府,那麼,夏威夷臨時政府是無法負起美國軍隊之錯誤責任的,這純粹是美國政府與自己的軍官之間的內部紀律問題,與夏威夷臨時政府無關。
至於因為美國軍隊的曾經幫助,美國政府就可以隨意干涉本臨時政府的內部事務,也是無法成立的,在國際公法上並無前例。如果事實是由於美國的軍事行動,而導致前朝女王丟了她的王冠,美國政府應該就此事向前朝女王負責,你們之間去商榷如何解決。這與本政府無關,本人不便參與討論。”
杜爾很強硬地宣布:“我們懷着高度尊重,但同時毫不猶豫地表明,我們絕不會同意並且堅決反對克利夫蘭總統僅僅為了取悅前夏威夷王國廢王,就要我們讓權給她的決定。”
最後該《說明書》又來了一招軟鞭子:“我們對貴國從來沒有任何錯誤行為,甚至沒有任何不恭敬之處,以致貴國對我們興師問罪。我們多年來一直追隨和嚮往貴國人民的自由和民權,更希望將之引至我們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家。因為我們仰慕貴國的國旗,所以我們準備好,將我們國家晉加成為貴國另一顆充滿榮耀的新星。我們堅定不移地相信,在完成加盟貴國後,對貴我兩國而言,都將是有利之舉,如果說這些就是犯罪的話,我們會認罪的。”
美國克利夫蘭總統於1893年12月18日寫的《夏威夷群島政策意見書》,於九天后送達美國派駐檀香山全權大使威利斯的手上,正如瑟斯頓預測的一樣,美國政府並無權力強迫擁有獨立主權的夏威夷臨時政府去執行美國總統的行政命令。
1893年12月26日,在威利斯接到美國克利夫蘭總統《夏威夷群島政策意見書》的前一天,瑟斯頓用夏威夷臨時政府總統桑福德·杜爾的名義,執筆又寫了第二封長達五十一頁紙的雄辯書,以進為退,徹底把美國派駐檀香山全權大使威利斯一步將死。
這封后來被美國克利夫蘭總統稱讚為“最出類拔萃的書信”,居然將矛頭直接對準威利斯,在這封雄辯書中,杜爾和瑟斯頓指責美國大使威利斯是一個麻煩製造者,是在夏威夷群島上挑動社會混亂的始作俑者,是用美國武裝力量來恐嚇小國,是仇視夏威夷臨時政府的人,更是美國干涉夏威夷臨時政府內政的執行者,雄辯書最後直接要求威利斯澄清美國的夏威夷群島政策:他會不會用美國武裝力量來執行克利夫蘭總統的所謂變天政策?
威利斯接到此信,像吞了鈎的活魚,不僅被動,而且手足無措,有前任史蒂文斯的前車之鑑,更覺得自己如果處理不妥,勢將身敗名裂,甚至連史蒂文斯的下場都不如,威利斯用近乎懇求語氣請杜爾將這封抗議信收回去,杜爾和瑟斯頓心裡就更有數了,遂寸步不讓。
這封雄辯書,不但是夏威夷臨時政府對威利斯的回覆,也是對布蘭特挑戰的正面回答,這文件是瑟斯頓畢生之力作,亦是他為夏威夷臨時政府力挽狂瀾的得意之作。
威利斯見軟的不行,又試圖來硬的,他回復公文堅決否認自己對夏威夷臨時政府有成見,更談不上什麼敵視,更信誓旦旦,他從來沒有說過要動用美國武裝力量,來執行克利夫蘭總統的變天政策,信的結尾要求杜爾,“請提出相關證據,進一步說明具體情況。”情急之相,躍然紙上。
對於杜爾和瑟斯頓的策略,那個天真爛漫、自尊自大又不懂鬥爭技巧的威利斯,怎是對手?杜爾和瑟斯頓見好就收,在1894年1月11日回復一函給威利斯,給了他一個下台階。
瑟斯頓清楚這名美國全權大使已經黔驢技窮,臨時政府的危機輕舟已過萬重山,瑟斯頓以勝利者的姿態離開了檀香山,返回美國首都華盛頓,大模大樣地召開記者招待會,繼續宣揚夏威夷臨時政府的業績和德政。
臨時政府玩筆桿子還可以,但如果來真的就不行了,杜爾把抗議書交給威利斯後還是不放心,便下令在政府行政大樓前煞有其事堆起沙包,由僅有的一千兩百名士兵全天候把守,其實這只是一種政治姿態,他們清楚地知道,美國駐在夏威夷群島外海那裝備精良的海軍陸戰隊,足以使他們傾覆,每念及此,他們就如坐針氈。
臨時政府官員塞里諾·畢曉普(Sereno Bishop)在當時的報紙上就用典型的種族歧視口吻宣傳道:
“美國人對其如此富裕的殖民地,只是出於傲慢的偏見,就利用其軍事力量強迫全是文明白人的政府讓位給當地土著的異教徒王朝。對我們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具有侮辱性呢?臨時政府和我們的一千兩百名軍人,已抱着犧牲自我生命的準備,即使是要與美國軍隊對抗也在所不惜。”
隨着夏威夷群島各地反美示威的高漲,美國政府的政策開始虎頭蛇尾,結果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由於威利斯對李琉歐卡蘭妮的負面報告,更使白宮的為前王朝和夏威夷土著伸張正義的說法,越來越站不住腳,越來越像是一場肥皂劇。
克利夫蘭總統政策的失敗,不但在夏威夷群島上引起動亂和不安,連美國本土也怨聲盈野,克利夫蘭總統是典型的政客,政客和政治家的最大分別就是前者會見風使舵,唯利是圖,好官我自為之,笑罵任由他人,後者會獨排眾議,擇善固執,只顧耕耘,不問收穫,堅持原則,為真理奮鬥,更有雖千萬人吾獨往矣的氣勢與魄力。
1893年12月7日,克利夫蘭總統和部長們在內閣會議上決定,白宮將不會就夏威夷群島問題而與共和黨繼續結怨,更不會再在美國人民面前自討沒趣。
克利夫蘭總統身邊的謀士們摸清了他的心思,知道他想在這個棘手問題上全身而退,謀士們便設計出移花接木,順水推舟的一招--將這個皮球踢給美國國會,讓那些整天就夏威夷群島問題說三道四的國會議員們去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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