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手-写在阿根廷首战之际
海天
上帝也看世界杯吗?好像是啊。你看这最近几场,哪个队得到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点球,伤了人品,立马就倒霉。西班牙如此,乌拉圭也如此。巴西那个点球也勉强,不过前面有个倒霉的乌龙球,算扯平了。
上帝也看世界杯吗?有可能。怎能不看看, 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如何凭空造出一个几十亿美元规模的经济活动,却卷进全世界各大洲数以亿计的人们,为之起舞疯狂。
上帝也看世界杯吗?即使不看,人们也总在呼唤上帝的名字。进球了,球员庆祝,最经典的动作之一就是感谢上帝的眷顾。1986年世界杯,阿根廷与英格兰的四分之一决赛,一代球王马拉多纳先是以“上帝之手”打入第一球,接着又过五关斩六将,打入那粒号称足球史上的最佳入球。“这个加冕球王的入球来得那么恰当其时,那么因缘际会,以至于即使未来再有以一敌众、直捣黄龙的入球,都得屈居其下。” 腾讯“大家”作者云也退这样评论道。
云也退的观点很有意思 -
“上帝之手”进球至今让一些人愤怒,但为之喜悦激动的人越来越多。一代代人成长起来,将那届英格兰队彻底模糊成背景,而老马的传奇完整高大。对足球而言,记忆只会铭记那些美丽的东西,一时的巨大争议,过后都成了魅力无穷的轶事;记忆也是会随着胜利者叙事被修改的:为什么要对“上帝之手”耿耿于怀呢?让最好的球队笑到最后,不是应该的吗?
2009年11月18日晚,提耶里·亨利(Thierry Henry)在爱尔兰队球门前一米处,用手把球捅了进去。进球有效,法国队从而挤进了次年世界杯决赛圈,舆论惊叫“上帝之手”再现,爱尔兰国小声弱,谴责大多来自中立方,但顶级职业球员们纷纷出来,解释亨利大帝的心理:他不能不这样做,相信任何一个球员出现在那个位置,都会这样做。早已退役的齐达内则玩起了文字游戏:“亨利不是欺骗,他只是犯规了。”
任何一个球员,在那个局面下都会这么做:伸出一手,并在球入网后迅速撩衣庆祝,让进球第一时间成为裁判眼中的事实。英国的体育经济专家分析说,这一球之所以致命,之所以法国人后来也坚持让赛果不得更改,是因为法国队进入世界杯,必将拉动法国博彩业、媒体业等行业的消费,收益至少为10亿欧元;法国人甘愿为此牺牲同爱尔兰的外交关系。爱尔兰队离开世界杯,损失不过1亿欧元,就以功利主义理论衡量,也该让法国出线。
但亨利伸出的手,不可能像马拉多纳伸出的手那样终获谅解。法国队不是一支更好的球队,他们在世界杯上的拙劣表现证明了这一点;爱尔兰的必胜客连锁店派发比萨饼,庆祝寡廉鲜耻的法国人早早回老家。决赛圈一轮游,除了给法国拉升GDP,没有为足球增加任何东西。人们说,法国本就不配出线。然而,1986年的足球,和2010年的足球真有本质的区别?
世界杯如同一个拉着一车铝合金板的三轮车夫,蹬隔几步,身后就咣当咣当地响成一片。十几亿、几十亿人在同一时刻关心一场比赛,一个球进不进,关系到千万美元的易手。然而那年,我们都还纯洁得像刚蜕了皮的蛇,讨论着“上帝之手”的真相。
足球的魅力在于说不清楚,在于争议,在于错误被纵容,诚实者被冤屈,电子裁判始终无法得到完全启用,正因为人为因素早已成了足球的一部分,假如每个身体接触,大屏幕上都会像击剑比赛一样亮起红灯或绿灯,那么看台上早就没人了。于是,我们继续讨论“有一点用手,有一点用头”,讨论“这个点球该不该判”,只有在这个层面上,足球还是洁净的,仅限于纯粹爱好的,可以让我们忘却背后那涉及亿万美元的、千丝万缕的利益瓜葛。这种博爱,也许是那些略一懂事就关心足球、受过八十年代中后期艺术足球熏染的八零后才会有的。“上帝之手”增添而不是损害了八十年代的传奇色彩,就像竞于诈术的汉末—三国纷争,浪漫得像梦一样。
但足球也是无限接近真实人生的一项游戏:它最擅长消灭梦想和幻觉。上帝的两次伸手,还有门线悬案之类,全世界都能认定的事实,只有一个人反对,而这个人恰恰掌握着球赛,可以决定一支球队的命运。此时,大多数观众恐怕会大吃一惊,感到极度痛苦或困惑,这是一种孩童的反应,在童话里,谎言终会被揭穿,欺骗者被踩在脚下,真实获得最后的胜利。但是,我们也都知道,这种结局仅仅发生在童话里;如果说成熟意味着明白世事不总是占理的人说了算,那么足球能让你长大成人。
如果上帝也看世界杯,今夜,他会让梅西带领的阿根廷怎样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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