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完了，倒下只是時間的問題

范學德

6.4！一個特別好記的日子，2015年。地點，大野地距離小樹林入口不遠的地方。有一棵枯木死了，但還沒有倒下。

2015年6月4日那天，我在文章中第一次提到這棵樹：正走着，“我聽到了啄木鳥的聲音：‘咚咚！咚咚！’ 它正在一株枯木上啄洞，紅色的小腦袋，一下一上。這棵樹已經死了，樹幹灰白，去年就沒有長出一片綠葉。”

下一次寫到它們是2021年9月12日。還是啄木鳥提醒了我，我在野地里走着走着，“又聽到了鼓聲，啄木鳥一大早就幹活，贊。它的小腦袋伸進一個小洞裡，又出來，瞧瞧兩側，又伸進，縮回來。幾下後，它轉到了一邊，不斷地敲擊樹幹。“嘣嘣嘣”！莫非它確定蟲子就在那個部位，要啄開一個新口子。

這個大樹幹已經百孔千瘡了，被啄出了許多洞，看來，裡面的蠹蟲非常多。

我邊看邊想，算起來，這棵枯木撐在這裡至少七八年了，已經斷了一截，而啄木鳥敲擊它們的時間肯定比這還長，但枯木依舊是賊窩，藏污納垢之地，啄木鳥就沒有灰心過嗎？”

這兩次我都拍了幾張照片，記得鏡頭特別對準了一個洞，它已經把兩頭都啄空了，透出一點亮，還拍了幾張全身照。但今早找了半個多小時，怎麼也沒有找到。只找到了2015年6月4日早上拍的幾張照片，鏡頭對準了啄木鳥。

今年2月16日，我又走進了野地，快到小樹林入口前覺得有點怪異，少了點什麼。噢，那株枯木不見了。低頭一看，倒了，它們躺在地上，被摔斷了幾節。還有些碎木屑散落在枯草間。

這麼算起來，它從死了到完全倒下，怎麼也有八九年了。這期間，風吹，日曬，雨淋，雪壓，甚至雷劈，甚至啄木鳥敲打，這一切都在推它，直到它倒下。

不知道為何，思想這棵老樹，我老是想到了《紅樓夢》中的一段話，是評論百年老店賈府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篡改為“百年之樹，死而不倒”。

原文是這樣的：《紅樓夢》第二回里，冷子興一語道破了賈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真相。他笑道：“……古人有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雖說不及先年那樣興盛，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氣象不同。”

上網查這句話的來頭，有這麼兩條挺有意思。

三國時期的政論家曹冏在《六代論》記載：“夫泉竭則流涸，根朽則葉枯；枝繁者蔭根，條落者本孤。故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扶之者眾也。’”

說到了樹，樹根爛了，葉子枯了，樹幹也枯幹了。死。

明代文學家李夢陽在《襄陽歌四首》中寫到：“君不見百足之蟲光如虹，雷火燒死枯樹中。”活活燒死在枯木裡面。

曹雪芹曾用八個字來形容這“百足之蟲”的賈府：“赫赫揚揚，已將百載”。

百年老樹，死而不倒，不過是一時假象，它從根上已經死了，沒救了，遲早都會倒下。從死了到倒下，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時候一到，倒下就是一剎那的事情，突然倒下。

2023.3.13 早上，五點半至七點半，於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