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非常惱火震驚的一團疑雲 

          范學德

        清秋清晨，小糖溪谷中清水墨亮，水中的幾塊青石頭黝黑，霧氣瀰漫在水面上，灰白色輕柔，一邊緩緩上升，一邊向左向右搖擺，時薄，時厚、或高、或低。灰白色淡了又濃。不論時光如何飛快兒時，霧總是輕柔，總是輕歌曼舞，輕歌入水中，“嘩嘩”，“淙淙”，曼舞在低空，飄飄，蕩蕩，悠悠，渺渺。

          霧形變換就在瞬間，這一舞姿我還沒來得及細看，就止不住地為下一個舞步喝彩，緊接着嘆息，霧氣到了樹梢就散了，潛入綠葉中，在紅葉上舞蹈。

          一束陽光斜照，一條霧氣亮了，灰白變成亮白，閃光的還有水中的石頭，發出黑光。

          腦中突然想起了老雅各的話：“你們的生命是什麼呢？你們原來是一片雲霧，出現片刻就不見了。”是啊，轉瞬之間，我就過去了六十多年。明天如何？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過去，掙扎、軟弱，痛苦、失敗。

          但轉念又想，不錯，這的確是一片雲霧，但它是滋潤着樹木的水汽，它滴落到花瓣上，那是天使的淚珠。它向上升騰，但腳跟卻踩在大地深入在水面。它凝聚着水汽之重，卻跳着輕柔的舞蹈；它朦朧迷茫不透明，但能被陽光穿透。對，霧之心，正是一個柔和謙卑的心。

          記得斯托德在《當代基督門徒》一書中引用過一段話，回家後找到了，是比哈路威 （Richard Holloway）主教說的：“這是我的矛盾……我是塵土，是灰燼，軟弱而任性，我只是一套早已經被預定的行為反應……我被恐懼所困惑，被需要所困擾……我就是塵土本身，而且要歸回塵土……可是，在我裡面還有一些東西……我雖然是塵土，但卻是不甘於平庸的塵土，是有夢想的塵土，是預感到自己會變得美麗而高尚的塵土，有榮耀在等待我，有美善的結局為我預備好，有產業等着我去承繼，因此我的生命就是這樣被兩種張力拉扯着，是一種掙扎於灰燼與榮耀、軟弱與超越之間的矛盾和痛苦。對我自己來說，我是一個謎語，一個令人感到惱火的疑團……這個奇特的、由塵土和榮耀組成的混合體。”（第49頁）

          說得真好。

2023.10.8 主日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