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可輕視這二字：“關係” ——如何向華人傳福音（3）

           范學德

1。中國人與關係

“拉關係，走後門”是個貶義詞，二十多年前就在大陸流行。關繫到了需要拉的地步，這其中的邪惡、污穢和骯髒就不必細說了。且拋開這一層，如果我們冷靜地看看中國幾千年的歷史，反思一下中國人與許多國家的人不同的民族特性，我們不能不承認：重視關係是中國人、中國文化的顯著特色。

有學者的高見為證：許悢光說，“中國人的性格特徵起源於一種看重互相依賴的以情境為中心的生活方式”，而美國人則是以個體為中心的（注一）。殷海光認為，家族中心主義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堡壘，而孝則是家族中心主義的靈魂和基本命題。他又引用頓尼斯的分類，認為中國社會的類型屬於通體社會（GesellschaftSociety）。在通體社會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身就是一個目的，其中各個分子之間期待着必有親密的關係（注二）。孫隆基認為，中國文化對“人”的設計是：“人”是只有在社會關係中才能體現的─他是所有社會角色的總和，如果將所有的社會關係都抽空了，“人”就被蒸發掉了。只有在“二人”（所謂“仁者，人也”）的對應關係中，才能對任何一方（如君臣、父子、夫婦、兄弟和朋友）下定義。（注三）

鋪墊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說明，向中國人傳福音，這“關係”二字是切切忽視不得、輕視不得、也是蔑視不得的。

保羅傳福音時有一個公式（叫定律也可以），就是“向什麼樣的人，我就作什麼樣的人。無論如何，總要救些人”（林前9：22）。按照這個共識：我們向大陸人傳福音，就要作大陸人，為要救一些大陸人。

“作什麼樣的人”的前提是了了解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個“樣”包括他們生活方式、文化、歷史和社會環境，特別是了解他們作為一個群體、種族，與其他的人相比較，在思維方式和價值觀觀念上有什麼獨特的地方。

我自己就是中國人，難道還不了解中國人嗎？未必。我們時常對着鏡子看自己，左看，右看，但看來看去就真的了解自己了嗎？未必。這個中的緣故就如那句著名的古詩所說的那樣：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中國人重關係，這是了解中國人所必須知道的 A、B、C。

2。四重關關係

中國人重關係，這是一個客觀事實的描述，而不是價值判斷。就是判斷，也不能簡單地非此即彼，非“好”即“壞”。人是在關係中存在的，與自然的關係，與他人的關係，與自我的關係和與上帝的關係，這四重關係是任何人也無非逃脫的基本關係。所以，問題不在於關係的有無，而在於如何建立關係，建立什麼性質的關係。

馬丁布伯的〈我與你〉一書是以關係為基礎來探討存在的。雋語慧言隨手可得。

“'我'這個字，根本上沒有什麼涵義，只是  '我。你'  和  '我。它'  才有意義可言”。（注四）

“人借着一個 '你 ' 而成為 '我 '”。（注五）

“我們借着每一個 ' 你 ' 與永恆的 '你 '交談”。（注六）

“所有真實的生活都是會遇”。（注七）

“愛是在 ' 我 '與 ' 你 ' 之間的”。（注八）

“從頭就有關係的存在”。（注九）

“一個人能否生活在精神里，得看他有沒有建立關係的能力”。（注十）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人與上帝關係最確切的借鏡─在此真心所講的話得到真心的響應，只是上帝的響應是以宇宙眾生如言語般地向我們顯示”。（注十一）

說到上帝與人，聖經上講：“凡被上帝的靈引導的，都是上帝的兒子”（羅8：14）。“他是我們的上帝，我們是他草場的羊，是他手下的民”（詩 95：7）。

說到人與人，我們基督徒彼此之間互稱兄弟姐妹。並且，上帝命令我們要愛我們的鄰居；

說到世界，我們唱“這是天父世界”，“諸天述說上帝的榮耀，穹蒼傳揚他的作為”（引自〈新譯本〉）。

說到我們自己，我們發現自己的心中有兩個我：舊我與新我，它們不斷地在爭鬥。

基督徒生活的奧秘就在於他能說，耶穌呵，你是我的主。主與我的關係，不僅是我的最重要的關係，而且是我所具有的全部關係的核心。


3。建立如此的關係

向中國人傳福音，就應當像主耶穌那樣，與朋友們建立合主心意的關係。

福音書上都記載得很清楚，當耶穌向妓女、稅吏、漁夫等等的各樣各色的人傳福音時，耶穌是主動與他們作朋友的。他說，“我來本不是召義人，乃是召罪人”。那麼耶穌是如何與罪人成為朋友的呢，或者說，他是怎樣與他們建立關係的呢？

最基本的一點就是耶穌愛他們。當耶穌見到那些勞苦擔重擔的人時，馬可福音中經常使用一個詞彙來描述耶穌的反應：“耶穌動了慈心”。這種“無私的愛”，是與來自大陸的朋友建立關係的不二法寶。

耶穌尊重他們，接納他們。耶穌曾在馬太家與好些稅吏和罪人一起吃過飯，這個故事最感人的地方之一就在於：耶穌沒有像當時的拉比一樣，瞧不起這些被視為罪人的人們，不屑與之為伍。反而，耶穌接受了他們的邀請，和他們一起坐席，並且，把他們仍然視為以色列人，只是迷失了，失喪了。這就是尊重。

向大陸人傳福音，首先必須學會尊重他們，從尊重他們的人格，到尊重他們的家庭文化和祖國，如果瞧不起他們，那你就很難向他們傳福音。而接納的關鍵就在於接納大陸朋友在許多方面與自己的確不同。

耶穌幫助他們。當人們帶着各種需要來到耶穌面前時，耶穌並沒有說：你們平平安安地回去吧，我會為你們禱告。相反的，耶穌是醫治他們，讓他們吃飽，和他們一同歡樂，和他們一同悲哀。

具體地幫助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這是愛的具體表現。

信任他們，理解他們，赦免他們的罪，為他們服務，等等，這些，都是耶穌與他周圍的人建立關係的方法。超越這一切之上的，是耶穌賜他們信心，把他們帶到天父的家中，使他們與上帝和好。

使人與上帝和好，這就是與朋友們建立關係的目的。
這一切，是永遠值得我們效法的，並且，是我們必須效法的。

提要：

重視關係是中國人的民族特性；

基督徒應當以耶穌基督為核心建立合主心意的各種關係，其目的是使人與上帝和好。

注釋：

注一：許悢光，《美國人與中國人：兩種生活方式比較》，華夏出版社，北京，1989年，第132頁。

注二：殷海光，《中國文化的展望》，中國和平出版社，北京，1988年，第112—115頁。

注三：孫隆基，《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集賢社，香港，1985年，第14—20頁。

注四：馬丁布伯，《我與你》，基督教文藝出版社，香港，1986年，第2頁。

注五，注六，注七，注八，注九，注十，注十一，同上引，第28頁；第5頁；第11頁；第15頁；第18頁；第38頁；第10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