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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想阿芝,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可是直等到昨天,阿芝才透露和小林单独约会的可能.阿芝有一个女儿,十五了,还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小林是她的熟客,来店里的目的,不光是为了满足咖啡瘾,同时也为了沾点阿芝身上的灵气.好几次小林手捧着那杯钟爱的咖啡,在那几盏暖暖的吊灯下赞叹:女儿都这么大了,她还这么美!听,她招呼客人的声音,银玲似的,虽然那里面有一份假的殷勤.看,她送给客人的微笑,栀子花开似的,虽然那芳香里有一丝铜钱的味道.有时小林的嘴角,也会泛出一丝冷笑:那些花一块钱买杯咖啡,却向阿芝扔下两块钱小费的男人,全是一帮蠢蛋!他们以为阿芝和他们笑,就是喜欢他们.他们不懂,因为那两块钱小费,阿芝的笑就象自来水似的,拧开了就笑,笑完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可不会干这种蠢事!所以,小林呆在店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总有方法,找到和阿芝交流的机会,但又绝对不会露出声色.比如:洗手间没手纸了,他会象一位最忠诚的熟客一样,走去柜台边,招手叫阿芝把耳朵凑过来,假装神秘地向她汇报 “事故”.阿芝的脸上,会立刻开出一朵歉意的花.这时候,小林会瞪着双眼,盯着阿芝的脸,不想遗漏那上面正绽放的美.接着他会兴高采烈地看着阿芝从洗手间走进走出,好象她的忙碌因他而起,反倒给了他一份真实的快乐了. 他的这种表现,的确很快让阿芝记住了他的名字.接下来,好象不用找,他就有机会好好地描述了自己.大陆技术移民,以前坐社会主义的大办公室,现在蹲资本主义的小车间.离婚,没孩子.乘还有几分萧洒的模样,想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共度余生.没想到他的一翻诚意,却换来阿芝自来水般的笑,她重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小林一时不愿承认自己其实和店里别的熟客一样傻,所以,他又做了另一翻尝试.比如:吊灯的灯炮坏了,他帮忙换上.下水道堵了,他帮忙通了.少年们来店里捣乱,他出言相帮.直到昨晚,他把那扇紧得推不开的门也修了,阿芝才主动提起今天会和他出去吃肖夜. 等了这么久,才得到的约会,却正赶上2009年的第一场雪.小林下班赶到阿芝的店里时,雪已停了.政府的铲雪车也已在大街小巷开过,昨日还透着一份金色秋意的马路,这会儿,全都被分不清黑白的盐巴,吸得又干又硬. 一夜之间,从天而降的暴风雪,毫不留情地蹂躏着大地.只有路边深沟里那几条芦苇,不满这样突击的残暴,依旧挺直腰杆,在寒风中摇晃着柔软的芦花. 小林还没走到柜台边,阿芝已替他冲好了咖啡.雪白脸上的红晕依旧象昨日一样鲜活.眼睛里的光分明多了一份关心和盼望,让小林美滋滋的,忘了去端咖啡.心里恨不得立刻能把阿芝带出店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 “你能不能送这个女孩去BUS总站啊?她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好象,她的外婆本来可以来接她,现在不能来了.”阿芝的请求,透着一股小林很不喜欢的镇定.自从小林对阿芝起念后,还重来不记得阿芝有这样镇定自若地请他做过事.他帮过她一些小忙,但都好象是和别人给她两块钱小费一样的形式,她会真诚的感谢,也会随即遗忘.感谢一百次,她也不会体会到你真的很愿意替她做事.遗忘一百次,她也不会想起:你正等着为她效劳.是什么,让她如此充满信心地请求帮忙呢?是因为她答应了我们之间的单独约会吗? “最好不要让我去送,路上出点事的话,会非常麻烦的.”小林听到自己坦然地答,但阿芝脸上意外的表情却让他有一丝吃惊.阿芝的脸比第一次给他歉意的脸,还要真诚.漆黑发亮的眼底里,好象有一条隧道,直通到她的心里.而那里面正爆发一串串疑问: “出事?出什么事?是指车祸吗?是指抢劫吗?你倒睁眼看看啊,她不就是个需要帮忙的女孩吗,最多十五吧,你怎么能开口拒绝这样的请求!亏你还把时间泡在我这里,真是我的羞耻!” 小林慌乱起来,开始明白事情的严重.他本来以为只要说清不送陌生女孩,是最安全的道理,就会因稳重而获得尊重.但此刻,他才明白这个外表精明的阿芝,内心却充满激情.象她那样的人,在决定要帮这个小女孩后,是绝对不会想到意外的.就算想到,她也一样照做的. 小林想改口,说他可以去送,但阿芝已转身离去.她播通了出租车的电话,替女孩付了车费,把这个滞留在外的孩子,送了出去.接下来,阿芝再也没和小林说过话,至于他们之间,没有定下地点的约会,更是被她彻底的忘记了! 2009年的第一场雪,人人都想拒绝,因为它吹凉了人们的心.心凉的感觉是一样的,拒绝的理由却是多么不同.小林一点也不后悔他的拒绝.因为他觉得自己一点没错.只有头脑简单的人,才会轻易相信别人,凭一时热情,铸成大错.就算那是个单纯的小女孩,不是一个深陷阱,如果我送她的途中,出个车祸,她家的人的确也能让我吃不了,兜着走.阿芝却把小林的拒绝当成吃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阿芝的理智告诉她: 苍蝇也是可以吃的.小林的理由全是合理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曾想和这样精明的男人约会,她就感到恶心.这一场遭人拒绝的雪,注定要诉说一件关于拒绝的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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