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分裂正在加剧 Eric 拜登总统至少在一件事上是相当失败的。虽然这并不能被认为是他的失误,但目前的美国确实没有显示出任何和解的信号。事实上,很多事实表明,美国正在加速分裂。 我们可以看到两个明显不同的美国。甚至就连纯科学上的问题,比如接种疫苗,我们都可以看到两种理念的强烈冲突。民主党人的疫苗接种率已经超过 86%,而共和党人的接种率才刚刚超过 50%, 23% 的共和党人表示,“坚决不接种疫苗”。 不仅如此,民主党控制的州积极促进公民投票率,共和党州则设置障碍降低公民投票率;民主党州促进枪支管理,共和党州放宽枪支管理;民主党州为堕胎提供医保,共和党州则制定新的法律更加严格地控制堕胎。 事实上,两党和他们各自的支持者几乎在内政的所有方面都相互敌对。这种敌对的情绪,已经超过了仅仅将不同政见者视为竞争方案的程度。两个竞争方案,目的是相同的,仅仅是达成目标的途径和效率不同。但目前美国的政治空气并非如此,双方都将对方看作是敌人,对方不是竞争者,而是破坏者。这种相互的敌意,别说是拜登,恐怕华盛顿来了也不一定好使。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这是一个长期以来的趋势。川普刻意地分裂美国,挑起民共两党更激烈的对抗,这是肯定存在的。但这种分裂并非起于川普。在近几十年的美国大选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民共两党的党派意识越来越强烈。比如在对在任总统的认可率上,民共两党的认可率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这就是说,我对现任总统的看法,不是根据他的施政表现,而是根据他是不是和我一个党,来判断。最近一次民调显示,对拜登总统的认可率,在民主党内为 94%,而在共和党人中只有 8%,这是一个非常可笑的,明显建立在党派意识上的投票。简单说,一方认为拜登做什么我都支持,而另一方则认为拜登做什么我都反对。这种意识形态上敌对的政治空气本身,绝对是民主政治的毒药。 皮尤研究所还发现,近年来,一任总统无论做得如何,他在自己党和对手党中的支持率基本上不会有变化。那种“选票是对政治家工作好坏的全民公决” 的想法,受到了强烈的挑战。 川普四年,不是美国寻常的四年,无论功过成败,川普都导致美国出现巨大的变化。但是,这些变化基本上没有体现在四年前后的选票改变上。投票人数多了,但比例没有太大改变(西班牙裔对川普的支持率比上届稍微高一点点;而民主党在白人中的支持率比上届稍高,仅此而已)。 总统执政期间的民调数据往往是民众对总统评价的一个晴雨表。但我们可以看到,川普在任期间,无论其行为多么荒谬,其接近40%的基本支持盘完全不会动摇。而目前拜登也一样,无论其抗疫工作多么显著,失业率下降多快,经济恢复多么向好,其支持率依然不会出现大的提升。这和过去的美国已经非常不同了。无论是里根总统,还是克林顿总统,在他们的任内当经济出现明显上升的时候,他们的支持率也会出现明显上升。小布什总统在国家遇到危难时的果决,也使得其支持率出现明显上升。 “我们恐怕再也回不到那个年代了。”一位美国的政治分析人士说。 事实上,很多政治学者开始认为,目前美国的政治空气,只有1850-60年代可以相比。这是什么时期呢?正是美国南北战争爆发之前。那个时期和现在至少有两点是有些类似的。第一,媒体高度的两极化,在北方的媒体中,林肯是一个被扛在支持者们肩膀上的英雄,而在南方的报纸上,林肯是一个被人拖倒在大街上挨揍的小丑。第二,南方开始寻找民主投票之外的解决方案,包括不承认大选结果和试图脱离联邦。正如今天的保守派开始寻求攻击国会山和限制公民投票等方式,直接破坏民主投票一样。这是意见分歧导致民主制度本身受到威胁的典型表现。 美国的历史上,有很多次,民主制度本身面临巨大挑战。内战是一次,大萧条是一次,水门事件是一次,而如今美国人普遍对民主制度的怀疑和蔑视,恐怕也将被记录进历史。 美国的每一次背离民主的原因,事实上很可能是所有背离民主的例子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国家中某些人面临某种巨大的威胁。如今全球化和多元文化趋势的发展,使得传统的WASP(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基督徒)美国人感觉到巨大的被替代恐惧,这种恐惧和不满,是导致今天美国出现民主危机的最根本原因。 敌意往往来自不安全感。敌意会导致对对方的所有主张出现恶意的猜测。我们可以看到民共两党的拥护者几乎在所有问题上相互对立,这包括社会福利政策,税收政策,堕胎问题,LGBTQ权利,购枪问题,种族问题,环境问题,移民问题等等,我们都可以看到一条泾渭分明的党派分界线,这种情况在美国历史上并不常见。比如在废奴期间,南方的民主党主张蓄奴,而北方的民主党则主张废奴,这是以地域分界,而不是以党派分界。堕胎问题,在1970年代共和党开始改变之前,也基本上是以宗教身份划界,并非以党派划界。 这有什么区别呢?是这样的:在美国的“赢者通吃”的选举制度下,只可能出现两个大的党派。那么如果对一件事情的看法分歧不是基于党派意识的,比如说共和党内有反对堕胎的,民主党内也有反对堕胎的,那么堕胎问题上的分歧就可以在自己党内被控制。为什么可以被控制呢?因为各自还面对一个外部竞争对手,所以无论共和党还是民主党内的反对堕胎的人,都不能将冲突升级,不能为了堕胎这件事就和自己党内的人撕破脸。比如说,如果你把反对堕胎的人全拉走,自己去组一个新党,那么在两个大党的美国政党体制下,你的“反堕胎党”很可能酒还没凉呢,人就凉了,根本无法形成有实际力量的政治党派。所以大家只能相互容忍,相互妥协。这就是赢者通吃投票机制下,一个国家只有两个大党的好处。一般情况下,美国的两个政党没有太大的意识形态分歧,原因就在这里,很多意见分歧自己在党内就消化掉了。 但目前出现的情况则不一样。两个党都高度意识形态化了。再拿前面的“反堕胎”势力做例子,在共和党金里奇等人的努力下,“反堕胎” 成了共和党的政治招牌。这造成两个后果,一是所有反堕胎的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归属共和党;二是共和党内部之间没有明确倾向的人也会想,既然我是共和党,那么我就应该和同志们配合来反堕胎。这个意思是说,“革命队伍变得纯洁了” ------ 在美国的政治体制下,最怕的就是某个政治团体变得“纯洁”。 现在,既然共和党内部已经就反堕胎问题达成了一致,就会反过来倒逼民主党全部采取支持堕胎的态度,否则在团结上处于劣势。这就进一步加强了党派的意识形态属性。只要我是共和党,我就必须反堕胎,只要我是民主党,我就必须支持堕胎。再推广到其他问题上,党派的严重意识形态化就产生了。 和党内不同意见不同的是,现在两派不同意见是分属两个不同党派的。党派之间本来就是相互斗争的,所以根本不需要去妥协和退让,谁立场更坚定,谁更团结,谁就更可能胜出。党派的分野反而加剧了两种不同意见的对立。原本在党内意见分歧的时候需要为了大局去隐忍的动机完全消失。不但消失,现在这种分歧反而成为自己坚定党性的体现。越对立,越激进,就显得我的信仰越“纯正”,也就更容易获得党内群众的支持。这是一种类似正反馈的效应。这就导致了两党各自越来越极端化。 如何改变这种令人绝望的现状呢?没有公认的方法。事实上一些学者们认为这似乎是两党制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很可能出现的一种结局。但更多的学者则认为美国要摆脱目前的政治困境,就必须先摆脱自己所受的经济威胁和文化威胁。从这一点上来说,拜登的新政:积极推进基础建设和新能源计划,促进社会安全网的建设以及对于高科技研发的投入,可能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但也应该看到,未来存在太多不可见的,不稳定的因素:如果非法移民问题变得严重了怎么办?如果出现难以控制的通货膨胀怎么办?如果美国的宗教势力再来一次大觉醒运动怎么办?如果美国无法顺利转型为一个现代福利国家,改造自己的产业结构怎么办?如果全球化出现严重倒退怎么办?如果气候出现明显变化怎么办? 但所有这些潜在的危险因素,都不如下一个更令人担心。这就是:如果极端保守派再次掌权,美国再次全面倒退,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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