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 飄飄彩虹旗

（1）
記得有一次去三藩市，不算太小的霧，忘了是幾月份，但應該屬於多霧的季節。遠遠望見山頭上那個到現在也沒弄清楚是幹什麼用的有着兩個長角的巨大架子，只在霧中露出一點頭部，像個H型，看着有點神秘的意境，小小老大當時還小，就騙她那是外星人在地球着陸。後來才知道，那裡是被稱作“同性戀的麥加”的卡斯特羅村所在。

自從影片MILK出來後，對同性戀美國抗爭史知道有限的人開始知道了卡斯特羅街，旅遊手冊上更是早就有“同性戀的麥加”的稱呼。三藩市也算是隨時平趟的地界了，但過去竟然不知道。

沿着分割市中心的市場街從海邊一直向山上開，出了商業樓房區進入明顯富庶的住宅區視野開闊後，遠遠可見靠近山頂的地方，在依山而上有層次的建築群落中，在市場街的盡頭，在一個巨高巨粗的旗杆上，一面巨大的彩虹旗隨風飄揚，這麼大的旗子在這麼高的旗杆上飄屬於美國罕見，大概能與十九世紀初產生了美國國歌的巴爾的摩要塞保衛戰中使用的臨時攢出來的如今被當作國寶的國旗一比。

同性戀等（GLBT或LGBT）爭取權利的運動在美國始於70年代，按照當時延續嬉皮傳統，扎堆兒的地方都是什麼什麼“村”，卡斯特羅街為中心的地區就成了卡斯特羅村。這是個風景非常好的地方，俯瞰三藩市市區和海灣。坡度算不上三藩市里我們開過的最陡的，但有幾個地方上下坡時也是有乘過山車的感覺，據說影片PRINCESS DIARY中MIA開車上不去坡的幾個鏡頭是在這裡拍的。這種時候小老大總是想起一齊來美國的第一年開車在西海岸亂轉，第一次進三藩市，哥們開着一輛一千多刀的馬自達手動車在小老大的驚叫聲中目光平視看着天空離合器和油門同時一起一落上坡起步進而拉下二檔小菜一碟的光輝歷史，那還是老中們把開自動車進三藩市都當作CHALLENGE的時候。如今，都是自動車的檔次，驕傲使人退步啊，小老大的評論。

既然被用麥加來比喻，當然也是國際旅遊點。街上房檐整齊地垂掛着許多小得多的彩虹旗，連公用垃圾桶上都有彩虹旗標誌，就像NORTH BEACH算是意大利街所以每個路燈杆子上都有三色旗標誌一樣。沿街全部是店家，街道很乾淨，能與摩門筒子們的老巢鹽湖城一比，在美國城市罕見。來自世界的遊客們，和不論是來朝聖還是住在本地的同性戀們在街上晃悠，人群密度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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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如今也算是三藩市高檔購物區，但與同是在山頭上的PACIFIC HIGH的高檔購物區的商店不能比，那裡隨便一個手袋就是兩千多刀，用料和做工不是LV或GUCCI能比的，世界上大概也找不出3個同樣的。這裡主要是屋內布置用品，大概GAY筒子們的品味被無數的電視劇或真人秀傳名四海，屬於高雅趣味。但根據革命鬥爭歷史展的介紹，因為反對同性戀的頑固保守分子近幾年來搗亂示威，經濟規模比過去小多了。除了餐館以外，相當多的商店是類似同性戀專店一類的商店，比較突出男性同性戀主題。

（2）
適時正是復活節周末，街上不少同性戀們打扮起來，大概是從什麼爬梯回來。除了兔子帽子一類的東西，不少人是頭戴鮮花。在SCOTT MCKENZIE的那首當年紅遍美國和歐洲被當時的年輕人們稱作自由進行曲，如今在中國被稱作“阿甘正傳”主題曲的“三藩市”的歌中，一開頭就是“如果你要去三藩市，請在頭上戴一些鮮花。。。”。從過去的影片上看，那時不過是花環，現在這裡是鮮花的帽子，滿頭都是直立的密密的鮮花。


一對一對的男同性戀手牽手的在街上很多，大概是因為連續三天的陰雨後的陽光充沛的周末，各個年齡段的都有，很多人都是夏天的短打扮。多數很般配，相貌，年齡，神態氣質什麼的。兩人多是穿得類似，很雅皮，多是緊身上衣，體形不錯，基本見不到美國大街上占了三分之一人數的胖子，但也不是運動肌肉型的。也看見有老牛吃嫩草的，一個至少5張多的白人老頭，和一個至多30左右的東亞人，那東方人明顯追隨老幫菜，不是像其他那些人那樣給人以很平等的感覺，看上去比較彆扭。比較醒目的是一對40多歲的，打扮是裙裝，還是像萬聖節那種，很誇張，像是要去爬梯，引得不少人注目，但似乎大家也不是很大驚小怪的樣子。一個小伙子，全身就是一塊一尺寬的布，前面遮着，但後面80%的屁股露在外面，似乎是太過了。倒不是因為露肉太多，這打扮在每年的同性戀市區慶祝遊行時很常見，一般是一面國旗包屁股上，而是氣溫是最多50多度，街上多數人都是長褲長衣的。不少路人好奇與之說話，小伙子挺大方的與人搭話，估計也是去爬梯的。哥們在街上端着個相機，但沒帶長鏡頭，不好意思對着人拍，小老大此時正在展覽里仔細研究人家的鬥爭歷史，沒看見，後悔了一陣。許多商店裡的工作人員有些有明顯的女性氣質，很友好，穿着很雅皮。店裡東西不錯，也別致獨特，一般市場上見不到，式樣、用料和做工不是外面名牌大路貨能比的，但也是真貴。

路邊有一群人帶着一群狗 ，多數是純種，而不是像SHELTER里那樣基本都是雜種。小小老大感興趣，一問之下原來是希望人們收養的，到這裡擺攤，當然都是因為主人養不起了或什麼原因不能養了。都是老狗，多老不知道，但很明顯訓練得很好。兩個小字號的老大後悔家裡那個從小買來的貪官，那廝是一歲半了還是 野丫頭的樣子，沒規沒矩的，上了課都沒用，很貪得無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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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中心有一間房子是革命歷史回顧展，4刀一張票進去後，能看到美國同性戀（GL）、雙性戀（B）和變性（T）人們在三藩市的爭取權利的歷史，上溯到30年代。有說明，有照片，也有關於HARVEY MILK 的介紹和被刺殺時穿的衣服等實物。最早的照片是30年代一個日本裔，可以翻譯成三藩市有名的喜歡男人的男人。一隻一個當年反同性戀的市長候選人在集會上被人們追打逃竄時丟掉的鞋，如今在三藩市想從政不支持同性戀權利大概是沒門的，同性戀和其他支持團體的BLOCK POWER非常大。但70年代有國會議員要求通過法律使同性戀成為非法，就是你丫要敢公開說自己是同性戀，就把你丫送到局子裡去。當然估計不敢像希特勒納粹時那樣把同性戀的腦殼鑽洞然後灌開水進行“改造”，但當時在美國大街上隨便殺掉個把同性戀當時的警察是不太認真追查的，何況警察那時也是看見同性戀隨便給一棍子算是舒展胳膊。直到幾年前三藩市的三個下班警察被重判了也是因為看見兩個在街上走的與他們毫無關係的同性戀不順眼就找茬兒把人家打傷，屬於仇恨罪。 

 (HARVEY MILK) 

（3）
當年同性戀人群爭取權利的觀點是SEX是人的基本權利，而PLEASURE是不以生殖為唯一目的而進行的人類SEX的核心，所以那種反對同性戀的觀念，等於剝奪同性戀有SEX或限制同性戀只能與異性有SEX，而沒有PLEASURE的SEX不是正常的SEX，因此這種社會觀念是違反人權。

同性戀一族從來都是反戰的主力，口號是要愛情，不要戰爭。但那時的爭取同性戀的權利的內容還只是局限在爭取在社會中能夠生存，不受歧視 ，能夠保住工作，有住房的權利，等等，根本談不上同性戀婚姻什麼的。卡斯特羅街曾經是全國同性戀集會的地方，屆時像麥加朝聖一樣充滿了同性戀和同情支持同性戀爭取權利的人們，展覽里有不少當年的盛況鏡頭。

如今大概又有三個州允許同性戀結婚，加州通過的反對同性結婚的8號提案因為違憲估計也很快會被州最高法院推翻，可預見會有更多的州通過允許同性結婚的法律，這個潮流看來是擋不住。在美國反對同性戀權利的人主要是基督教人群，但正如最近的一期NEWSWEEK的封面說的一樣，美國是個基督教國家的概念正在沒落。人們人為將人群根據不同標準分成不同的等級，是為了維持自己的STATUS，即自己的地位。高於他人才能感覺自己，從社會心理講這是缺少自信的潛在意識。美國最寶貴的東西是寬容，至少對內，因為這是一個含有世界上最多種族和民族群落的社會。當你僅僅是因為一些於他人無害的東西做標準將人群分類並歧視其中一些人時，也就為別人歧視你奠定了基礎。

到美國後大概看過三個關於同性戀的電影，“喜宴”，“費城”和“斷背山”，其中兩個是李安的。但三部影片的共同特點是描寫個人作為同性戀在社會中的悲劇，今年獲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的“MILK”，也是涉及同性戀的題材，但只是以同性戀為背景，描述的是一場爭取民權的運動，影片中涉及到的人的個人生活不是中心。同性戀們從在卡斯特羅街上自己開店都被警告不允許，全國一些地方通過法律允許隨便解僱同性戀，開除同性戀公職，警察不保護同樣作為納稅人有公民權利的同性戀人群，到了以10%的人口力爭說服90%的非同性戀人口的支持，在相當於三藩市的議會中有了自己人的代表，最終使三藩市的卡斯特羅街成為同性戀的麥加，成為同性戀人群可以自由工作生活的地方。表現的是一個受社會和法律歧視的階層利用可能的很有限的政治空間逐漸爭取權利的過程，這個過程可以用於任何一個處於類似境況的階層。這部片子無論內容，演技都遠超過那部獲最佳影片獎的“孟買下只腳款爺”，不過大概是類似於“斷背山”，有同性戀這個至今在美國也還是有爭議的題材，無法出頭。

小老大後來說她開始時曾猶豫是否帶小小老大到這樣的地方，不知道11歲的孩子是否能理解同性戀這個話題。但小小老大目前跟着死黨真由美沉湎於日本的“氓咖”，就是類似老中的小兒書啦。說是裡面這類東西多的是，男的有藍粉知己，女的有紅粉知己，什麼同性戀之類的，早就不是新鮮事物，知道是什麼回事，就是BOY與BOY，GIRL與GIRL唄。記得好像東洋鬼子歷來對性有關的話題是非常前衛的。小傢伙在卡斯特羅街上一邊走，一邊大聲“給、給”的跟小老大聊天，哥們喝了一聲，你丫頭的在人家地盤上放尊重點。

在卡斯特羅街上，看着穿戴有些奇特，興高采烈頭戴鮮花的同性戀們，我不好意思詢問對方是否可以照相，多少是因為擔心有冒犯的感覺，但實際上還是不正真了解。我的朋友或交往的人中沒有同性戀，至少我不知道。對這樣的地方多少還是獵奇的感覺，對這個人群也是如此。儘管當全美國歷史上第一批可以合法結婚的同性戀們在三藩市市政廳舉行儀式時，我們也曾帶着小小老大去現場觀看，讓她感受平權的歷史，但在個人的層次，還是特殊地看待他們，哪怕出於POLITICAL CORRECT 或尊重其權利的看待。HARVEY MILK在闡明爭取說服90%的非同性戀人們的支持時說，我們不是只從民權的角度去說服人，我們要明確表明自己是誰，我們與別人一樣都是人。當同性戀在社會上不再被當做另類階層，人們對其不再帶有特殊的感覺，不論是正面還是負面的感覺時，也許那面巨大的表現同性戀存在和卡斯特羅街的特殊意義的彩虹旗不必再每天飄揚。

三藩市自60年代以來一直是美國的自由大本營，這種寬容的環境也使其成為美國第一旅遊城市，接納世界上不同的人。MCKENZIE在歌的結尾中說“在三藩市的大街上，友好的人們頭上戴着鮮花。。。夏天你將會感受到愛”。這首歌當時在美國排行榜上第四，但在英國與歐洲排第一，甚至布拉格之春時捷克年輕人反抗蘇聯的占領都是唱這首歌。據說MCKENZIE當時第一次在集會上唱這首歌時也是頭戴鮮花，全美國的嚮往自由的年輕人們唱着這首歌向西行，直到太平洋邊的THE CITY BY THE BAY，很多人從此再也不離開，至今人們仍把當年很多人從東部搬到三藩市歸功於那首歌，那是個理想與浪漫並存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