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日本人 我哥们儿是车间的头儿,在我们聚会时上讲述了一个日本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哥们儿的那个“大集体”厂子和日本某家小企业技术合作,进口了日本二流的磨床。日本的那家工厂派了一个技术员前来指导。先解释一下什么是“大集体”企业吧。当年中国的企业分“全民”和“集体”所有制;“全民”企业是国家“统购统销”,亏盈都是国家的事儿。这种企业一般都很大;我在国家统计局干活时知道,全国大中型企业有七千多家,都是“全民所有制”。“集体”企业还分“大集体企业”和“小集体企业”;所谓大集体企业就是生产资料归集体所有,但工资福利等待遇参照全民企业执行;“小集体企业”的工资福利就更差些。“集体”企业福利当然比“全民”企业差,但自主权多些。所有我哥们儿所在的厂子可以找到日本那家对口企业搞技术交流。那家日本企业当然也是喜出望外,因为设备不先进,如果不更新换代,早晚会被淘汰。但是那家日本企业缺乏资金,正在窘境中,忽然一家中国企业找上门来搞技术合作,真是救命呀。 所谓“技术合作”主要就是把日本那家企业的一些设备买来用于工业生产。那些设备虽然在日本是二流货,但真正操作起来还真得学一阵子,所以人家派来个技术员进行为期半年的现场指导。那还得有翻译吧?没有。那技术员一口及其流利的中文,和中国工人交流毫无问题。对此我哥们儿真是想不通;因为那日本小伙子的中文是业余学的,他业余学居然能学的读写听说一点问题没有,他图的是什么?日本小子说“让日子过得有意思些”。这种回答更让我哥们儿难于理解了。干什么不好,不去吃喝玩乐,反倒觉得死啃中文有趣。可学了有能干什么呢?哥们儿问他:“您要是这次不来中国,这中文是不是就白学了?” “刚才讲了,我觉得学中文有趣呀。这就是用处了。生活就该有趣嘛。吃喝玩乐没有错,可除此之外还应该有别的乐趣的事情嘛。要是为挣钱去学中文是另外一回事。”日本小伙子笑笑。您看他还挺高调的嘛。 日本小伙子干活非常认真。他想办法把很多日文说明书都翻译了,让我哥们儿去找地方翻印,然后发给工人们学习。可我们中国的工人们从来都不喜欢看说明书,干活就是靠师傅手把手的教。日本技术员很着急,总是告诉我哥们儿,要给车间的工人们上技术指导课,而且还是工作时间之外安排。我哥们儿虽然肃然起敬,可心里有点儿不高兴,一上课他就得陪着。下班就得回家呀。日本技术员认为,不管怎么说也得上课进行技术培训。这事情厂的头儿给解决了。他说“就在班上学吧”。 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日本技术员的认真劲儿,但越发地喜欢他,因为此人除了很随和外,中文是特别了得。可以说,他比中国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都棒!尤其是对中国成语的解释。您想,中国很多很多的成语都是有典故的;他能把成语的典故用中文讲解。工人小伙子们觉得太不可思议,他笑笑,“下班后我也没什么事情,如果你们有兴趣,明天可以带成语词典来随便问,看我能回答出多少。” 够狂的!好啊。几个小伙子们憋了一股劲,第二天下班后拿着成语词典来考日本技术员来了。这家伙,还挺兴奋;哪儿是兴奋,是大喜过望。那意思说“可有的玩儿了”。那天从下班到晚上,好几个钟头过去了,日本技术员对小伙子们提问的成语是有问必答。几乎就没有解释不出来的成语。天哪,天哪,中国小伙子们问得自己头都晕了,日本技术员还是那么兴致勃勃。我哥们儿也整个一个折服。他不让大家伙儿再问了,大家伙儿领着日本技术员到小饭铺子里吃喝了一顿。哥们儿在聚会上说完这事儿后,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日本的东西造得这么好了。” 对此可说的很多,但我又不想再说什么,因为向日本人学习主要是学习他们的敬业精神,和干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的态度。这点谁都明白,早就明白,但我们中国人有真正学习日本人的劲头吗?对日本过去给中华民族造成的惨重灾难,中国人不会忘记,可这和学习日本是两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