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
在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上個世紀60年代)就發現,大人們--我指的是男的--理髮時總是理成個分頭,或背頭;理完髮人好像面貌一新,打了油的頭亮光光,神氣活現地走出理髮館。對了,那時每個小小理髮店門前總有個像圓筒一樣的轉動的標誌(如圖),現在很少看到了。有關這個標誌的來歷我原來並不知道,前幾年我在網上偶然看到介紹,挺有意思的,簡介如下:
理髮店門前扭糖棒兒似的標誌上有紅、白、藍三種顏色。紅色代表動脈、藍色代表靜脈,白色代表繃帶。據說這個標誌是法國人梅亞那克爾於1540年設計的。那麼,理髮店為什麼要用動脈、靜脈和繃帶來做標誌呢?那是因為在近代醫學發展之前,理髮師往往兼職外科醫生,他們能夠治一些骨折、脫臼、跌打損傷之類的外科病,所以才用它做標誌的。歐洲在中世紀沒有專業的醫生,一般疾病常常用放血療法治療,而理髮師就充當放血師。
在中世紀的歐洲流行着一種“瀉血”健身法,即在人體的幾個部位劃幾道口子,然後,按緊火罐筒(類似中醫的拔火罐),憑藉火罐筒里的真空氣體,將“壞血”
吸出體外。當時,人們對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健身法”堅信不移,認為這種方法能根治百病。由於人體暖和後,血液循環加快,血就容易吸出,故這種“健身法” 多半在澡堂里進行。
當時,澡堂里的跑堂總是先給“患者”理髮、剃鬍子,然後再施行療法,澡堂和理髮店往往合為一體。為了便於醫治,在治療過程中,一般是讓“患者”緊緊地抱住一根圓柱。所以,當時每家理髮店都備有隨時可用的圓立柱和紗布。理髮店在沒有生意的時候就將紗布卷扎在圓立柱上,放置在店堂門口,以做招牌用。可是,隨着時代的不斷發展,人們逐漸地感到放置在門前的紗布和圓立柱很不衛生,因此,人們就在圓立柱上塗上紅色斜條紋以代替紗布。但紅線條不免使人們聯想起染上血跡的紗布,於是人們又將紅色線條圓柱逐漸改變成紅、藍、白三色相間的斜條紋圓柱。
嘖嘖,那時的剃頭匠就是“醫生”啊。當然,在我是個小孩子的時候,醫生和剃頭匠已經是地位懸殊的兩種職業。
記得小時候剃頭總是排隊,節假日前人更多。牆邊一個大木條凳,人們坐在上面耐心地等待。當時去理髮店的幾乎都是男的;因為女的燙髮的很少。我想那會兒女人們相互剪剪頭髮就行了。那是個“革命”的年代。理髮師傅們似乎都是歲數較大的人。我想當時理髮這行業地位不高,工資也低,年輕人不愛干。
孩子們理髮容易,俗稱“學生頭”。理髮師傅叫你坐好,三下五除二,髒乎乎的頭髮理短,然後就到水池子那兒洗頭。用肥皂洗上兩邊後再坐回椅子上,用電吹風吹一吹就完事兒。一般兩毛五分錢。這錢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月工資的百分之零點五。現在北京人的月工資大概四千人民幣吧?是不是花上二十塊錢就可以像過去那樣理個髮、洗個頭呢?
大人們理髮就是分頭或背頭。那就麻煩得多,得先洗頭,然後再慢慢剪理,然後打上髮蠟,最後還要刮臉。我記不清多少錢一位了;估計得一塊錢?我印象最深的是刮臉。理髮師傅先拿着剃刀在一中長條皮子上來回蹭;蹭完了這剃刀應該是更快。然後在顧客臉上打肥皂沫,接下來用剃刀刮臉。有的老先生來理髮店是“剃禿瓢”;那就要刮頭。理髮師傅把那頭刮得發亮光。當時我覺得神奇,居然一點都不會刮破頭皮。還有些個大人,他們的頭頂已經“開了天窗”--沒什麼頭髮了。這時理髮師傅就得想辦法“地方支持中央”。當時我常想:他們為什麼還來理髮店,自己在家裡用剪刀剪剪不就行了嗎?
嘿嘿,這些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兒啦。現在北京理髮是怎樣的情況已經不清楚;因為咱已經在美國“刨食兒”二十多年了。剛來美國時窮,我妻子給我理髮。她在中國時還真是醫生,可她不會理髮。顯然,她比中世紀歐洲的“醫生”差遠啦。我的頭叫她“啃”得如一片
“丘陵”,有的地方很“險峻”,“易守難攻”。也真怪不得她,工具就是剪子和梳子,推子都沒有。她理得那個費勁,每一剪子下去都猶猶豫豫,然後我的頭上的“戰果”就是個“炸彈坑”。夏天時我倆都汗流浹背。我還不能說怪話,不然她不給我理了怎麼辦?外邊理髮總得幾美元吧?看看,那時我倆真是省錢。俗話說是“一分錢也要攥出澱粉,勾芡太平洋”。為了鼓舞太太的士氣,在她為我理髮時我就隨口編些笑話。不想一次說過了頭,她笑得前仰後合,一剪子衝着我腦門而來,我趕緊一低頭,險呀,頭頂上立刻出現一道“非洲裂谷”。
有一度我在一家小小的裝修電話公司幹活,那小老闆堅決不許我太太給我理髮,說有損於公司的形象。那時我們生活在休斯敦。那兒生活費是美國城市裡相當低的,剪頭(不洗頭)是5美元,外加消費一塊。我好心痛。
現在我們不像過去那樣窮了。那我也捨不得外邊去剪頭。我們現在住在新澤西州。這裡市面上理髮店剪頭的價格是十八美元(當然不管洗頭)。十八塊?!在加消費三塊就二十一美元了。我可以周末去個很好的“補肥店”美美地吃一頓啦。連小費算上也夠了。
其實到紐約法拉盛中國城理髮很便宜,男的剪頭只有六塊,加小費才七美元。那兒的理髮店不敢漲價呀。一條街上好幾家,都在搶生意。中國城做買賣真不易,只有加班加點掙血汗錢。專門為剪頭去紐約也太遠了。
新澤西州還可以找到便宜剪頭的地方。那是些“黑店”,也就是不上牌照的小店,一般開在家裡。常常是女主人開的副業。在那兒剪頭是十塊至十二塊。不過打電話聯繫時間,她們的英文我根本聽不懂。讓她們講國語往往又是粵語。這沒關係,省錢就行。我知道一家小理髮店,女主人是個五十開外,她開個清潔公司,平時理髮;和她一起幹活的兒媳婦是個越南人,也跟着理髮,講一口流利的中文。到她們那兒理髮的人可多了。女人燙髮、染髮和焗油等等,一個人就要花好幾十美元,甚至更多。到那兒一看,都是女人們在排隊,男人很少。
說實在的,在美國干普通工作的華人,特別是上了點年紀的,很少注意自己的髮型。他們常常在家裡叫妻子理一理頭髮就行了。我現在就在朋友家去剪頭。熱情的女主人可不是為了賺錢,只是幫幫忙,人家手藝好着哪。到時候我們幾個老傢伙就到她那兒排隊剪頭。我們都是年紀六十左右的人了,頭髮也沒幾根,剪起來也容易。那乾脆剃個“禿瓢”多省事?我也這麼想;只是怕街上一走,回頭率較高,人們沒準揣測,這老東西是監獄裡剛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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