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这么编的……
让我们的故事发生在当今中国北方的山西省吧。某地曾有个赤贫的山村,后来有了小煤窑,村里的青壮年很多都去挖煤,日子比过去在地里刨食相对好过了点儿。当然,矿主变成了爆发户,盖了讲究的四合院,包了二奶。怎么,天快到中午了他的屋里还没动静?这么说不确,“动静”很大呢。一个精明的、四十多岁的胖子,我们叫他大赵好了,他正“干活”呢。一个“夜班”下来他还“性致勃勃”,抱着个妖艳的女孩子,咱们叫她妖妖吧,从炕上滚到炕下,哼哼唧唧热火朝天的。外边怎么还那么暗呀?他想着。是啊,天阴沉沉的,也并非阴天要下雨,可以称得上是阴霾,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因为空气污染。
正想着,突然“哐铛”一声巨响,天花板出现个大洞,一个桶状物猛地落下来,直接砸在他俩刚才睡的炕上,并一头钻了进去。火炕四面开花,完全塌了,龇牙咧嘴的大洞呈现出来。
“啊!”他大叫一声象熊哭。“啊-”和他抱在一起的女人同时嚎一嗓子象刀子刮玻璃。莫不是有人想暗害我?还没来得及细琢磨,“腾”的一声大火就从烘炕中爆了出来,伴随着浓烟和很重的柴油味。一下子,灼热的气浪把地上的男女卷到了外间,毛发俱焦,差点儿没烧成糊家雀儿。两个人叫唤着爬起来还想着是否去救火,“轰”的一下,破个大洞的天花板也燃起熊熊大火,黑烟滚滚。得,“裸奔”吧,他俩赤条条一路摔着到了当院。还在家的人听到声音都冲出房门,目瞪口呆。院子里一对光溜溜的男女黑七八乌。啊!火怎么都上房啦。
赶紧救火吧!锣声响成一片,村民们纷纷挑着水奔过来。梯子也搬来了,房顶上爬上了人胡乱泼水,地上的人们叫喊着穿梭般地从屋里往外搬家具。乱成一团,一片慌乱。那他俩呢?好歹穿上些家人拿来的衣服。妖妖哭得象筛糠,大赵声嘶力竭地指挥众人救火。
火终于被众人扑灭了。哪儿呀!不一会儿功夫,四合院的房子一间跟着一间都变成一团大火,救火的人们最后只能用焦头烂额、无可奈何来形容(八成就没想救灭)。当人们精疲力竭时,火也慢慢地灭了。也没什么可烧的了,眼前只剩下黑漆漆的残墙断壁不依不饶地冒着清烟,院子里边外边堆着歪七扭八的家具和踩的脏兮兮的被褥什么的。大夥发了会儿呆,慢慢散去。大赵的家人们哀声一片,他傻在那里象根木头。
哎-哟-哟,别老说那着火之后的惨相怎么样?这火着得邪兴呀!可不是嘛,村民们回到自己家里,炕头上一坐,异口同声,“这是天意呀。天意。”没听后来大赵讲吗,“呼隆”一声响,房顶出个大窟窿,一道金光下来就把房子引着了。而且这火越泼水越旺。要不怎么一个四合院功夫不大就烧光了呢。“大赵这老小子就造孽吧。开个煤窑,吃我们,喝我们,如今富得流油,大院子也盖上了,二奶也包上了。可你猜怎么着,老天爷不干。人哪,不能太过份。哼。”
不是那么回事。“这是有人要暗害我呀。”大赵愤愤然。他在那砸漏了的火炕里还找到了证据--连摔带烧,成了破铁片子的那个“桶状物”。难道有人悄悄的把房顶把房顶刨个洞就……不可能。这东西是从空中掉下来的。那就是有人坐着飞机干的。哈,能坐飞机扔油桶的主儿会恨小煤窑矿主大赵?关键是扔得准呀!怎么不偏不斜,直奔那睡觉的炕去了呢?或者是外星人、UFO干的?还是天意呀。人们都很信服。大赵越是说“不是”,人们就认定他还得有更大的灾。“下回他那煤窑恐怕会出点什么事情,比如塌方、透水、瓦斯爆炸什么的,咱们可得留神。别老天爷罚他,把我们也捎带上。”村民们和远近的乡亲们一有这想法,都借故不去那煤窑挖煤了。得,大赵的煤窑也濒于停产。
“我这是得罪谁了?”大赵捶胸顿足。“老天爷呀,你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其实还真的不是什么“天意”,而是一个完全的巧合。那天上午,有三个极其富有的美国探险家,正乘热气球飞过山西。他们的环球之旅从美国出发,飞越浩瀚的太平洋,穿过芸芸众生的中国大陆,过世界最高的青藏高原,经印度,越中东,横跨地球最大的撒哈拉大沙漠,最终飘过大西洋回到美国。多么激动人心!为了能途经中国大陆,他们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得到中国政府的许可。然而在飞过山西省途中出了意外。他们驾驶的巨大的热气球遇到了空前绝后的浓云。云层之厚难以想像。在云层中热气球表面不断地结冰,冰越结越厚,热气球越来越重,并不断降低着高度。
三名探险者让喷热空气的机器开足马力也不能控制热气球,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如果热气球掉在这山区可太危险了。他们只得疯狂地往外扔压舱物,慌乱中一大桶燃油也被抛出了他们的驾驶舱。正是这一满桶燃油,以自由落体的加速度,以军事专家们梦寐以求的准确性,像巡航导弹一样一举“击中”大赵的卧房,并象穿地甲一样一头钻到炕里。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但三位探险者对他们被军事专家“嫉妒”的壮举一无所知。
甭管是不是“天意”这都是大新闻。方圆几十里的人们,离得近的撒丫子就跑来啦,远的,只要是能有交通工具的,都乘着各种机动车、牲口车,还有自行车来看热闹。啊哈,那两天络绎不绝的人们熙熙攘攘,站在四周指指点点,竟把大赵被烧毁的四合院周围的菜园子踩成了平地。唉,人要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喝口凉水都塞牙。
这种事情记者们当然更不能落后。当地报纸上描绘了这一神秘事件,并附有照片。有一敬业的记者把最关键的东西--那个连砸带烧成为烂铁片子的油桶,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并通过采访大赵得出这样的结论:此铁桶为人类所生产,并非外星人所用。此桶用于储存燃油,在击中大赵卧房时装满燃油,否则不会引起如此大的火灾。此桶只有从高空落下才能有如此大的撞击力,打穿房顶、天花板,钻入炕里。所以说“这是天意”是迷信,没有根据。至于燃油桶为何从天而落还不清楚,多半是从很高的飞行物上掉下来的。他还将铁桶的高和直径估算了一下,并换算出大约装有多少燃油。他还把那铁桶成为烂铁片子的大幅照片贴在了网上。
网络时代就有这个特点,没两天全国各个中文网站上都披露了这一消息,并引起热烈的讨论。焦点还是:这到底是谁干的。持UFO所为的人们甚至说这是外星人有意这么干的。因而才有着如此的准确。但外星人也是人,他们虽然要烧死为富不仁大赵(妖妖捎带着),但没想到他俩做爱会从炕上滚到了地上,云云。大赵所在村的村民、矿工们还没那个条件可以人人上网,他们始终认为这就是天意。
巧了!三位探险家也有个网站。热气球环球旅行当然要随时随地报导消息的。这个网站很快被航空爱好者们所知,他们每天都关注着热气球的动向。那天热气球遇险后,经过三人忘我地奋战,热气球终于飞出了极大面积、厚度的浓云层(很可能与高度大气污染有关),转危为安,在中国华中某地安全着陆。三位探险家在补充食品、淡水、燃料和压舱物的短暂停留时间里接受了大批的记者采访,详细地讲述了他们如何在热气球急速下落的情况下玩儿命地往舱外扔压舱的沙袋,有个家伙瘟头瘟脑,竟然把个大燃油桶也抛了下去。
行啦!“谋害”大赵和妖妖的“外星人”有了线索。在中国大陆关注这次热气球飞行的人们,很快将这一消息贴到讨论“到底是谁干的”的各个中文网站上。马上有好事者将那油桶残骸的照片和详细说明(发生什么样的事,铁桶的尺寸,什么样的燃油等)贴到了三位探险家的网站上。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中国警方经过侦破,确定大赵的四合院被焚与三名探险者有关,并立案;接下来中美双方律师为此案代表原告、被告上了法庭,最终以庭下和解告终。当然,这一过程没那么快,但比想象的要快,因为被告--那三名富翁,乘热气球环球旅行的探险者,愿意拍钱赔偿大赵的损失,只要钱出得合情合理。结果扣除雇律师的费用,大赵得到两百万人民币的赔偿。
这钱是不是得的太多了?大赵盖这个四合院可没用多少钱。是啊,大赵盖这些房子是没花什么银子。他是个摇钱树一样的小煤窑矿主,上上下下都有很多人要巴结。那人工、物料差不多都是“免费”的,人们巴不得给他白干,送他些呢。对了,他为盖四合院还大宴宾朋了两次。可来吃饭的人送的红包是多少钱只有大赵心里有数。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赔偿的事要按四合院的实际价值作价,还有更多的是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费。您问大赵受了什么伤,有什么精神上的伤害?被惊吓,差点儿成为“糊家雀儿”,和二奶“裸奔”等等该算什么?人家三位探险家都毫不含糊地出钱了,你跟这瞎分析什么呀。嫉妒吧?
岂止是嫉妒,简直是极大的失落,最瘪茄子的是村民和矿工们。“看看,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外财不富。大赵是吉人天相,老天爷都向着他。哪找这事去?院子被烧了,到时候有人乖乖送银子。”“没想到啊,没想到。看来这人是不是能发财,老天爷早有定数。咱们呀,认命吧。牲口脑袋,受累的命。唉。”“我说这事为什么邪唬哩。那油桶认准了掉在大赵家房上,你想让油桶掉你家房上?老天爷没那意思。”“别看着人家发财就眼红。那老毛主席说啥来着?‘天要是有情天就老’。老天爷从来不可怜穷人。”别这光说啦,该下坑刨煤赶紧去。能给大赵家盖新四合院那是你的好事,还混顿好饭吃哪。大赵这会儿可神气了吧?飞扬跋扈,走路更像个螃蟹。人们都对他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巴结得不行。大赵心说了,我这一、两年下来可算认识你们这些贱骨头啦,比我还认钱。刚出事那阵子瞧你们这个幸灾乐祸。嘿嘿,老子就有这个命。慢着、慢着,这故事这么编好吗?别把人说得那么势利,别把大赵说得那么没心没肺。好吧,这么编吧:
赔偿的事终于结案,晚上大赵忽然哭起来。怎么,觉得钱赔得少了?不是,可他自己也说不清。他跑到外间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抽烟。妖妖几次催他睡觉,最后大赵给一句,“你先睡吧。”后半夜了,大赵靠在沙发上打盹儿,妖妖又出来问他为啥不睡觉了。他叹口气,“本想明天早起和你好好说一下,你问,也好,就把我的意思讲了吧。
大赵的意思是他今后得积德啦,老跟你妖妖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会不得好死的。再说,你妖妖也得有个前程,应该找个正经人家过日子去。我大赵不能这样霸着你。你妖妖明天就走吧。我们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当然,我会赔你些钱。我大赵知道,不能用钱来打发你。可这个世道钱还是有用的。
妖妖大吃一惊,先是认为大赵终于得到两百万人民币的赔偿,乐疯了,真的疯了。过后见这大胖子是极其认真的,便想这大赵是喜新厌旧,不想包她了。“赔偿费得有我一半。”这个女人开始讨价还价。你猜大赵怎么讲?
“我只能给你个十万、八万的。如果你要寻个一般人家的男人过日子,这点钱也可以开个小买卖了。不做小买卖,盖个房子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把你蹬了?你要是看见我又找别的年轻女人,你就跟我要一百万来。”
妖妖听这话就哭了,说她不走。
“那也好。我就认你这么个干女儿。不过你住我这里可得自己养活自己。门路多了,干什么都行。我还能帮助你。到时候我给你寻婆家。”
妖妖傻了。
那天大赵把村民们都召集起来开会。“钱真不是东西,可没有东西就没有南北。咱们这个世道钱TMD很要紧!可这人光认钱,就比钱还不是东西。这一、二年我想开了。咱不计较那会儿大家都说了些什么,那些日子我这心里冷嗖嗖的,没一个村里的街坊邻居跟我说点可心的话。过去咱们穷,下晌都蹲在村口喝汤。那日子虽然前心贴后心,可我大赵和大家伙儿心挨着心。后来我有了钱,大家就和我生份了。可我还不觉得,这一下我就比钱还不是个东西。我想着把小煤窑停了,不干了,和大夥儿象过去那样到地里刨食吃。可咱们这日子不能倒着走。怎么办?咱这小煤窑还得办下去,能卖些煤总比地里刨食好些。咱们这小煤窑比不上国家的大矿,技术不行,容易出事,会死人的。对不起,当着大夥儿说不吉利的话。但丑话就得讲在前头。咱们也没办法呀。谁让咱们愿意拿命换点好日子呢?好吧,我把赔偿的这200万拿出来,先建个淋浴房,大家下坑挖完煤,上来也好洗个澡,乾净、乾净。这钱主要是用在抚恤金上。万一下坑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用这钱填补。还是那句话,人命关天的事不能就用钱来打发。可这个世道钱还是有用的。”
村民们都听愣了。回家蹲在炕头上抽烟纳闷,觉得大赵撒臆症。过些日子真的见大赵派人建了淋浴房,这才觉得他是真心的。说到大赵一下子有了菩萨心肠,人们又扯上了“天意”。
可“上面”忽然要整治小煤窑了。吵吵嚷嚷了一阵子,那天真的来了一帮子武警,说大赵的小煤窑技术、安全都不合格,拿着炸药包要爆破封井。村民们不干了,男女老少黑压压都坐在井口静坐抗议。他们说了,“我们就是拿命换点好日子过。这事先(矿主)大赵都跟我们讲好的,大家都自愿立的生死文书。如果真的出了人命,大赵立了两百万抚恤金呢。我们知道这样采煤危险,说不定哪天就出事,要死人。但没办法。你们不让我们开煤窑,我们也没什么活路啦。再让我们种庄稼呀,恐怕自己都养不活了。”
武警们听着、听着,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成、不成,这故事怎么讲成这样了呢?大赵会是这样人情味十足的人吗?村民们就认为自己的命就这么贱?那咱就再换种编法儿:
“天意呀,天意。对!就是天意。”当赔偿两百万正式文书拿到手之后,大赵疯疯癫癫了好一阵子。至于嘛?人家大赵讲话了,“要说光这两百万是不至于。可我明白个理,这世道就得有钱。院子烧了,破了大财,你看村里这些个我养活的人们高兴,背地里咒我死哪。那阵子见我面不像早先,老远就笑着问好,那脸一扭装没看见。还传着说我的小煤窑也要跟着倒霉,都不来干活了。哈,这听说人家来赔偿来了,脸跟着就变,又点头哈腰了。这说明什么?钱不仅仅通神,我看钱就是神。这老天爷都爱钱,爱有钱人。你越有钱这老天爷就越向着你。现在这赔偿正式到手了,哼,看我怎么捞钱吧。我弄的钱越多,老天爷就越高兴。老天爷一高兴我就吉利,吉人天相。哈!”
盖更大的四合院,不,改盖小洋楼。全村的人们天天都来“义务劳动”,干得个汗流浃背。“赵董事长,赵董事长”没完没了地叫,巴不得能在大赵面前表现、表现。
倒霉那阵子妖妖跑了,现在人家大赵包个更嫩的,一掐一股水,水黄瓜似的。那模样俊呀,老和尚见了也得目不转睛。
大赵发着狠,再TMD开个井口挖煤。什么,谁说这是“破坏性开采,技术极端落后”?我大赵就知道煤挖出能卖钱,有钱就当神仙。大赵还真不蛮干。人家请县里、乡里不少有关干部在小煤窑入股。“有父母官给咱撑腰,放着胆子干吧。”大赵精神抖擞。
什么安全措施都很差劲能不出事?一下子塌方冒顶,井下砸死两个,伤了三个。苦主可不干哪。大赵听着这事也吓得不轻,得,给“父母官”银子。人家很快就把事情接过去,“挖煤危险性能不大吗?安全上差些也得给个时间慢慢改进呀。过去也出事故,怎么没闹呢?这你们可都是立了生死文书的。你们赵董事长说了,死了的每人两万,伤的回家养伤给工资,该知足。”
苦主和受伤的矿工怎么说?认命吧。老天爷就向着有钱人。
这看着也太窝囊了,怎么编成这样呀?那好,苦主和受伤的矿工根本不干,联名上告到省里,还去了北京。告大赵不顾安全,只顾黑心赚钱,最终出了人命;县里、乡里有关干部吃贿赂,包庇大赵,因为他们在小煤窑里都有股份。好!青天大老爷来了。把大赵抓走扔进大牢。县里、乡里那些受贿、并包庇大赵的干部们不是撤职就是受处份,并退出股份和贿赂款。
武警来了。轰隆一声巨响这技术上不合格,根本谈不上安全生产的小煤窑的井口给炸了。好了,村民们又没钱可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刨食去了。他们都骂那几个上告的家伙断了大夥儿的生路。
哎哟,我这笨嘴拙舌的,故事越编越没谱,编不下去了,换个有想像力的主儿往下编吧。
2005年1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