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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包子 |
| 想说说包子。我要说的是面皮裹馅蒸着吃的平民食品,不是那个绰号“包子”的胖子。以天下为己任的网友,还是请到别处溜达溜达罢,这里不谈政治。
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被家里打发去一家“新丰园”饭馆买包子。这家馆子是一座两层小楼,位于珠市口西大街路北的陕西巷南口附近,交通便利。饭馆经营炒菜、米饭和馒头,而最主要的生意还是包子和炒肝。北京卖包子的饭馆不少,但包子的种类却有些单调,多数是猪肉大葱馅的天津包子。所以天津“狗不理”包子铺进京开店时,北京人并不热情,因为那味道已经领教过多年,何必花更多的钱去吃“狗不理”?
这家新丰园的包子也是天津包子,但是我特别喜欢,大概是因为经常吃他家的包子,口味习惯了。不仅我喜欢,当地居民也喜欢。花一毛三就可买一两包子,有三个,再喝上一碗一毛钱的炒肝,就可以吃个多半饱,可谓平民的美食。新丰园的的西边有占据纪晓岚“阅微草堂”的“晋阳饭庄”(现已迁走),东边是山东风味的老馆子“丰泽园”。而新丰园在两大饭庄夹击之中,历经多年至今屹立不倒,恐怕就是因为那两家大饭庄不卖包子。
然而新丰园的包子也确实有特色。首先是卖相好。包子皮是用漂白过的“富强粉”发面而成。包子小巧玲珑,表面捏出十几个褶(按照“狗不理”的规矩是18个),像艺术品那样好看。起锅时,雪白的包子在蒸汽中时隐时现,有的表面还挂着流出的酱色汤汁,实在诱人食欲。卖相好,味道更好。新出锅的包子洁白如玉,面皮松软适口而不失筋道,这是把面只发到五六分的缘故。肉馅鲜嫩多汁,有着浓烈的葱姜香气。包子里的汤汁滚烫,吃时还真要小心。记得梁实秋先生讲过这样一个笑话:
有个人在饭馆吃包子,一不留神,包子里的汤汁“噗哧”一声喷了对面那位一脸。这位只顾低头猛吃,也不知道自己惹了祸。那位有涵养,也不吭声。伙计在一旁看不下去,赶紧拿块手巾请那位擦脸。那位说:不忙,他还有两个没吃完呢!
在“狗不理”进京前,北京已有一家专营天津包子的饭馆,全名是“天津美福林包子铺”。这家馆子位于前门大街路西,离珠市口不远。店面虽然只有一层却很狭长,里面熙熙攘攘,多是些外地来京的过客。包子的馅料不止猪肉大葱,还有三鲜馅等花样,然而外形都是一样的。包子的价钱比新丰园贵,我在那里只吃过一次,也感觉不到其口味比新丰园好到哪里去。
天津包子在北京泛滥,要吃到不同口味的包子,也还真不容易。东单北大街协和医院北边有一家“上海饭馆”的馄饨很出色,是我经常去宵夜的地方。后来发现这家馆子也卖包子,是用小笼屉蒸出来的,但又不是传统的小笼包。这包子个头儿比天津包子大, 一两包子只有两个,面皮上也没有那么多褶。出于好奇,我买了二两尝尝。呀!甜丝丝的,没有葱姜味,和天津包子味道完全不同。然而那肉馅是精肉,也没有那油腻的汤汁,硬是好吃的很!那甜丝丝的“南味”,大约是馅子里的梅干菜加糖造成的,也算是上海点心和北方包子融合的佳作了。大喜之余,我买了二斤包子带回家中。家人品尝后赞曰:好吃!是该换换口味了。
除了这家上海饭馆的特色包子之外,东安市场北门外的江苏馆子“五芳斋”发售的一种大肉包子也令我印象深刻。这种包子,一个大约有半斤重,那时是一块钱一个。面皮是雪白的富强粉,里边的肉馅是暗红色的,味道甜咸,也还可口。我曾见过一个外国小伙子买了一个大包子,站在市场门口用双手捧着吃,就像是在吃汉堡。加上困惑的表情,真是憨态可掬。
至于那家被临幸的“庆丰包子铺”,当年在北京众多的包子铺里实在算不得什么。那是一家很狭小的店面,位于西长安街路南,离西单路口很近,旁边有“长安大戏院”和一家“天源酱园”。天源酱园比“庆丰”出名的多,因为它做的酱菜可以和“六必居”分庭抗礼,即使没有严嵩题的匾额。不论骑车还是步行,我从庆丰包子铺前经过不知多少遍,从来就没有进去吃包子的念头。我要去的是西单路口西南角的江苏馆子“同春园”,那里的炸春卷是北京最好的,窗口外永远排着长长的队伍。
出国以后,想吃天津包子却无处可寻,心中很是不甘。突然有一天,一位朋友告诉我,离我家不远的小镇上开了一家“狗不理”!这可是久旱逢甘雨,我当晚即驱车前往。去了以后才发现,人家门口挂的匾是“苟不理”,店里还有台湾陈履安先生的题词。显然,这是台湾人开的饭馆,不是正宗“狗不理”。即便如此,看着窗口“天津灌汤包子”的招牌,还是忍不住订了两盒。一位年轻的师傅从冰箱里取出装在塑料袋里的冻包子,现蒸现卖。那包子口味当然比不得正宗天津包子,不过比起广式“菜肉包”要好吃多了。
有一次我开车去温哥华,在列治文区意外地发现了一家“狗不理”。这家店有大红色的门脸儿,上面写着“狗不理”三个黄字。我喜出望外,一头扑进去,叫了两盘包子。在外观上,这包子和记忆中的天津包子一样:小小的、白白的,面皮上有十几个褶。咬一口,浓厚的葱姜味也很像,只是汤汁不够多。即便如此,这已是我在海外发现的味道最好的天津包子了。我把两盘包子狼吞虎咽地吃完,又买了两大盒带在路上吃。那两天,我顿顿吃包子,一直到美加边境才吃光。
最后,我终于在纽约吃到了最正宗的“狗不理”包子,那是天津“狗不理”在纽约开的官方分店,似乎新华社都报道过的。这家分店位于法拉盛中心地带一座楼房的底层,店堂宽阔,里边居然还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狗不理”三字,落款居然是溥杰。这家的包子口味极佳,和国内的“狗不理”没有什么差别,可能用的是国内馅料的秘方罢?
从此,我只要去纽约,就一定要抽空去法拉盛吃“狗不理”。这家不光卖包子,还有各式北方炒菜,在别处很难吃到。记得有一次亲友聚餐,我们盯着菜单上的“溜肝尖”、“炒腰花”等菜名直流口水,但因为内脏胆固醇含量太高而有所顾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吃这一次,下不为例。众人于是释怀,叫了好几个这样的菜,吃了个痛快。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这家“狗不理”竟然关门歇业了。据说是因为卫生问题,遭到了纽约市有关部门查禁。我再去法拉盛时,看到一家福州风味的餐厅已经占据了“狗不理”的店房,那块皇弟书写的牌匾也不翼而飞,心中好不惆怅。后来在一家小店里看见有“天津包子”卖,面皮上有十八个褶。师傅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包子就是“狗不理”的手艺!说到激动之处,他拿过一个包子掰开,让人们看里边的馅。可惜,那馅的颜色就不像,白瓷呼啦的,似乎没放酱油。我曾经吃过他的包子,口味也不对。后来他的小店也不见了。
此后,我再也没有发现正宗的天津包子。有时馋得发慌,便自己动手试制。然而,不是面没发起来,就是捏不出十八个褶来,更不要说馅子了。我不敢用肥肉,自然没有太多的油,只好多加些素油和鸡汤,可还是模拟不出天津包子多汤汁的特色。看来除了回国大快朵颐之外,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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