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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要去大都会歌剧院看芭蕾舞剧《舞姬》(La Bayadere)。由于公务繁忙耽误了时间,等我赶到歌剧院时戏已开锣。按照规则,迟到的观众只能在幕间休息时入场。我只好乖乖地坐进一间小演播厅里观看投影电视的现场转播,心中气苦自不必说。
回想在国内看戏时,观众就惬意得多。即使开戏已经20分钟,仍然有观众施施然来,还有工作人员打着手电帮忙找座儿,好不潇洒。
记得有一次去政协礼堂看戏,是恢复《芦荡火种》原名的京剧《沙家浜》,由当年原班演员(赵燕侠、谭元寿、马长礼、周和桐等)演出。本是梨园盛事,可偏偏被那些来去自由的观众搅得乱七八糟。
台上已经演到“智斗”一场,阿庆嫂和刁德一、胡传魁唇枪舌剑,斗智斗勇,台下观众则你来我去,鬼影憧憧。来回走动的人就够讨厌的了,偏偏身边还有喜动不喜静的主儿。左边这位,一条腿不停地颤动,带着我的座椅一起动;右边那位冷不丁“噌”的一声站起来要去如厕,连个“借光”都不说,硬生生地从我的膝盖前蹭过去。
旧时代戏园子里的观众是很能闹腾的。开场戏没人看,观众只顾聊天;等到压轴、大轴上了,看戏的也开始挑眼了。唱戏的要是出了错儿,他们就不依不饶。有一回谭富英唱《四郎探母》,那句“站立宫门叫小番”没唱上去,台下立刻哄然来个倒好。谭老板一生气,在台上跺了脚,这是骂人的意思。这下儿坏了,茶壶飞到台上去啦。
不夸张地说,观众的素质,反映出一个民族的文明进步程度。作为观众,至少应该懂得尊重表演者,也尊重其他观众。当然美国也有素质差的观众(虽然比我们少),不然电影上映前也不会提醒人们关掉手机、不要讲话。
有一次我去听纽约爱乐乐团的音乐会,是贝多芬的第六交响曲(“田园”)。令我惊奇的是,那样美妙的音乐,居然会令我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如坐针毡般地难受。只见他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把手里的节目单翻得“沙沙”响。我忍无可忍,对他怒目而视,他才有所收敛。一曲终了,小伙子如遇大赦,夺门而逃。
我的另一次遭遇,是在城市中心剧院(New York City Center)看著名的俄国基洛夫芭蕾舞团(Kirov Ballet)演出。我坐在二楼,右边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太太,左边则与几个中年妇女为邻。当晚每个节目都是芭蕾中的经典,由红极一时的头牌舞者演绎,观众看得如醉如痴。我左边的几位妇女则开始热烈的讨论,还不时叫着“欧青哈拉硕”(俄语“很好”的意思),全然不顾别的观众的感受。
当演到《黛安娜和阿克提安》(Diane et Aceteon)双人舞时,阿克提安一个鱼跃从边幕跳出,动作惊险而潇洒。观众惊呼“啊——!”那几个妇女更加疯狂,一边不断模仿观众的“啊”声,一边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有人发出“嘘”声,她们便道歉,可是消停一会,便故态复萌。幕间休息时,右边那个很老很老的老太太把头凑过来悄悄问我:
“你不觉得她们很讨厌吗?”
我点头称是。我说:她们好象是俄国人吧?
“一定是!”老太太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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