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在国内,一个常给我传递‘离经叛道’的书籍的朋友拿来了《一滴泪》,作者巫宁坤,从装潢和纸张一下就能看出,是国外出版社出的。已不是‘四人帮’时代了,传看违禁的书不是什么大事。
此前我对巫宁坤是何方神圣一无所知。打开书一直看下去,却是一个芝加哥大学的博士生在已在北大英文系任教的过去的老师的感召下,放弃博士论文答辩,于50年毅然回国‘建设新中国’,57年被打成右派,差点饿毙在北大荒,受尽屈辱磨难,九死一生的自传。看时印象最深的一个故事是,巫宁坤归国前在旧金山遇见李政道,他问李政道,“你为什么不回去为新中国工作?”,李政道笑答:“我不愿让人洗脑子”。巫57年被打成右派,李政道57年得诺贝尔奖。
这事儿过去了快有十年了,近来却又被勾起。这些年有一个美国人Peter Hessler,中文名字叫何伟的,用他的中国三部曲:《消失的江城》(River Town)、《甲骨文》(Oracle Bones)和《寻路中国》(2010 Country Driving)风靡了中美两国出版界。我不能免俗地看到了第二部。在《甲骨文》中,何伟谈到了为保卫自己的四合院不被拆迁而与当局抗争的赵先生,该赵先生恰好就是50年北大西语系的系主任赵萝蕤的弟弟,而当年鼓动巫宁坤回国的恰就是赵萝蕤。赵萝蕤的丈夫陈梦家恰又是何伟的《甲骨文》中贯穿始终的一个人物。梦家多才多艺:早年的新月派诗人,有不灭贡献的文物学家。因反对50年代的文字改革被打成右派,66年自杀,而赵萝蕤精神分裂。
由这一连串曲折的关系,何伟联系到了巫宁坤,2002年6月,何伟带着两包茶叶到弗吉尼亚州莱斯顿(Reston)的一家老人院去看望了巫宁坤,《甲骨文》最后一节的标题就是‘茶叶’。在海外安度晚年的巫宁坤说,他对他的人生没有遗憾,如果没有文革和反右,他可能会是一个更出色的学者,会写出几本英国文学和美国文学的书,那种书已经很多了,但《一滴泪》这样的回忆录更重要呢。
巫宁坤1920年出生,网上查了一下,他还健康地活着,快到一百岁了,让我们祝他愉快地活到期颐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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