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变迁 记得那是1974年深秋,我那时还在“北大荒”当“知青”,收到老爸的信,说他已有沧桑之感。那时他即将从“五七干校”返回北京,大概是户外秋虫的悲鸣引发了他对以往种种的回顾。那时他很快就要六十岁;一个花甲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差不多就是一生了。老爸过去的日子里,经历了旧中国的灾难频仍和不断的战乱;在新中国历次政治运动他总是“运动员”,最终成了“摘帽子右派”。他的“沧桑之感”确实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我已经六十四岁,差不多在前几年也像老爸一样有“沧桑之感”。我属于“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50后;记忆中有着“文革”深深的烙印和此后的“六四事件”。这是政治层面上的;经济生活的变迁应该是更巨大,沧桑之感同样强烈。1990年我出国了,不过每次回国探亲访友都感觉到国内的生活在不断变化。 从我记事起到1980年代初期,国内的经济生活变化不大。我一直在北京生活。“上山下乡”九年多也是要每年回北京探亲一两个月。在我那时的印象里北京变化一直很小。一个普通家庭中没有电冰箱、电视和电话,一般只有收音机。整个北京市区像个大村庄,基本由胡同和四合院组成。现在的人们很难想象这样的日子吧?但1980年代开始,北京开始有了越来越显著的变化。电视、电冰箱和电话先后走进普通人家。 想起此前,要打电话就跑到大院外边去打传呼电话。那是电话局专门在胡同里某个人家设立的电话点儿;我家附近就有。北京每条胡同里都有传呼电话点儿。你去往外打电话,一次收费3分。那边当然也是传呼电话,你要告诉负责传呼的人,你要找的那个人的地址和姓名。传呼者负责去找接电话的人;收费4分。那时住在四合院里,时常听到电话传呼者一声大喊,“XXX电话!”挺有趣的嘛。 电冰箱对城市生活的影响非常大。没有电冰箱之前,城市生活的人们每天做的饭菜大体上是要吃光的,不然就会变质。买来的菜也是不能放好几天的,基本上是现吃现买。我总记的家附近会有副食商店买菜。孩子们放了学都会提着篮子去排队买当天的蔬菜,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那可是很热闹的场景。呵呵,家庭主妇们每天三顿饭都要做的,否则全家人没饭吃。电冰箱可以说是省掉了家庭主妇们很多家务时间。 电视则让人们变成couch potato(偎在沙发里长时间地看电视),占据了市民们很多业余时间。好还是不好,我也说不清,只知道电视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变化。电视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薄。从几何时电脑走进千家万户的?记不清了。网络什么时候兴起的,也记不清了。反正时间不长,什么都更新换代。 跟着居民楼开始大量地盖了起来;商业楼在后来盖得更迅猛;整个北京市容的变化越来越大。蜂窝煤和煤球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然气。新盖的高层居民楼都有暖气设备。 接下来是外挂式空调的普及。城市生活的各种变化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自行车先是在1990年代初大量被盗,跟着各条马路上也没了自行车可走的路。机动车总是阻塞着交通,无论市政府怎样地加速马路的建设都显得太慢。不过地铁建设极其出色,北京地铁网大大缓解了城市交通的拥堵。大片大片的旧城区被拆除,胡同和四合院不见了;高楼平地拔起;呵呵,住房宽敞了,人们都“高高在上”。市区不断地向往伸延;环城公路现在到了六环。机动车不断增加,可停车场却少之又少。于是城市所有能泊车的地方都变成停车场,便道上行走成为畏途。还有,原来景山、北海等市中心公园是显著的城市地标,现在则变成“低洼地”——周围全是高楼大厦。雾霾也来了,让人们越来越谈霾变色。 当你看到各个街道上一家挨一家的饭馆的时候,不知作为北京人是否想起粮店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当无论什么人只要有时间就低头看手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当年民用电报的递送?粮店曾是我时常去的地方。排队买粮食,手里紧紧攥着粮票和钱。深秋在粮店买白薯是多么热闹的场面。一直到了1970年代的时候,民用电报递送还存在着。晚上四合院外边来了隆隆作响的摩托车。电报递送员大喊“XXX家电报”。你要是老北京人听见这声音是否还会心跳? 北京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产业结构的变化。过去的北京似乎是个生产工业品的城市。上下班的人群中产业工人多得很。北京很多大工厂都有好几万职工。换班时自行车形成的“大潮”淹没了马路。现在,北京的产业工人寥寥无几;而从事第三产业的人是上下班的主流,上下班高峰期间在地铁里挤成“沙丁鱼罐头”。 我近些年回北京发现,每天在家做三顿饭的人很少了。我如果感慨,亲戚们中的年轻人就说“我每天三顿饭都是叫外卖”。这时我才想起,街道上穿梭着那么多送外卖的小哥。人们不仅仅吃饭叫外卖,网购兴起后,快递也成了个大行业。你如果在国内不能网购,那时件麻烦事儿。实体商店里的零售商品的品种可是越来越少。 和朋友们到饭馆吃饭,我正要买单,人家早在手机上用支付宝付了帐。我整个一傻,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用支付宝。看看,生活的变迁让我成为落伍者。 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年轻人的时尚是“跳槽”。由此引起的精神压力也在增大。我是个退休者,回国也有压力,好像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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