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九月去看女儿,一见面,女儿就说:“老爸,星期六我们带你去爬山。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当然了,你懂老爸。开车得多长时间?”我笑着说。 “不到两小时。” 果然如此,不到两小时就到了。远远看着,一片绿色,也没有什么奇峰。停车。上山,爬。爬了一个又一个坡,什么悬崖,峭壁,奇石、异树都没有看见。有点失望。也有点喘,歇会儿。 女儿等了我两三次。 女儿说:“到山顶了。”
更失望了。就是一个平缓的坡顶,很长,到处是树,远方的山顶,也是这样。
走,再走。眼前一亮,一片巨大的岩石裸露着,有几百亩地大吧,缓缓地向下,如同鼓起的大肚皮。 我高兴地说:“谢谢我的宝贝女儿。” 我顺着缓缓的漫坡向下走,走到一个凹坑,躺下,看了一眼坑边的小松树,惊叹,你怎么能长在这岩石上。头朝后仰,看天,天蓝;看云,云白。
闭上眼睛,心间洋溢着赞美的深情。 静默了一会后站起来,继续向下走,下一台阶,又一阶,直到警告牌前,不能再向前走了,到悬崖边上了。前边很陡,再前面,石头的边缘是深谷,绿树是谷中的波浪。 远山静默,白云在山顶轻柔。 那是什么?鹰!是的,一只,两只。它们在空中飞翔。 我赶紧回去拿相机,女儿说:“它们是vultures。爱吃死的动物。” 秃鹫!山林的清道夫。
我大喜。就在说话间,又有几只秃鹫在前方飞舞。我赶紧走到前面看。一只,又一只,最多时有八九只。 它们深谷上空悠闲地漫游,缓缓,漫漫,轻轻,双翅几乎成一条直线,一会儿左倾,一会儿右倾,升高,再升高。下降,再下降。消逝在云间,消逝在深谷。 几只秃鹫落到岩石边上的一棵大树上。 面对这棵树,我向左侧横着走过去,又一大片岩石,还有一片。石头上也几乎什么高树,有洼,有沟。还有几簇野草。坚硬,无比坚实,向前看,向后看,向左右两边看,都是这一块硕大无比的磐石。 你是我的磐石。一句话来到心中。 我站着,坐下,躺下,脚底始终是磐石。 秃鹫飞来飞去,三三,两两,五六七八,身姿总是那么悠闲,那么自在,不慌不忙,不快不慢。你来,我去,齐飞,独翔。在高处,在低处。伴着一片云,陪着千百棵树。有一棵是枫树,叶子红了,黄了。 我就静静地看着。 该走了。走了不远,又看到一大片突兀的岩石,又看到了秃鹫。飞向东,飞向西。
不得不走了,走了十来分钟,暴雨倾斜,转眼间眼睛模糊了,身子淋透了。山路,水斜流,急流,鞋子也湿透了。女儿关切地问:“爸,没事吧。” 我说:“太难得了。地地道道的落汤鸡。” 女儿不解:“落汤鸡是什么鸡?” 吾不语,摘下眼睛,让大雨尽情地浇。
身旁水声轰鸣,山水顺着水道狂奔,跌下百丈悬崖,成瀑布。我跟女儿说:“我下到瀑布底下,你给爸爸拍张相。” 女儿说:“好。” 我说:“这张像就叫大水煮落汤鸡。” 2022.4.18 于芝加哥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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