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衝突從母腹就開始了——美國教育隨筆 (8)

                                                   范學德

感謝范先生文章。我們教育孩子的方式和美國的區別是太大了。到現在，我孩子在小學裡被要求做到的和我以前沒什麼兩樣。讓人反感的是很小的孩子中就要有班幹部，要接受和她一樣不懂事的同齡孩子的管束。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體會階級和權力的滋味。學習的壓力就更不用說了……——王小三

如今，許多人都認識到了，中美兩國的分歧，從根本上來說，是價值觀念的分歧，而這又為各自的文化傳統所支持。國內學者研究美國的價值觀念，往往只從抽象的書本觀念開始，其實，在實際生活中，老百姓如何地過日子，這往往更能夠凸顯出價值觀念的對立和分歧。

回到題目上，中美兩國的衝突從哪裡開始呢？當然了，我說的衝突，是看不見硝煙的戰爭，即世界觀的衝突。這個戰爭，是從母腹中開始的。

九一年到美國後不久，我就到縣裡辦的社區大學補習英文。第三個教我英文的女老師名叫勞拉。她三十多歲，一米七上下，長得挺漂亮的.先生在一家小公司做個小頭頭，沒孩子。勞拉特別愛笑，只要跟人說上三句話，就能帶出一串笑聲，那笑聲還很脆，很亮。

有一次，勞拉請我們班上的這些外國學生到她家吃飯。吃飯中間我與她聊到了關於孩子的事情。我問，勞拉，你是不是也像美國那些新潮青年一樣，不想要孩子。

勞拉笑了，說，謝謝你，范，你說我年輕，我很開心。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很想要孩子，但你知道，我還得耐心地等待。

過了好久，一次下課後，勞拉把我拉到一邊，說，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有小嬰兒了。

我恭喜她。

她臨產前一個月，我拿着一束鮮花到她家去看望她，談了一會兒後我問她，你的小孩子生下來後，你要不要請你的母親來幫忙？

她回答，當然，我一定會請他們來。

那你母親會幫助你到孩子滿月嗎？

她困惑地看着我，問，為什麼？

我說，他們在家也沒有事啊。勞拉的父母已經退休。

勞拉說，但他們也有他們自己的生活啊。我沒有權力讓他們為我犧牲他們的幸福啊。再說了，最重要的是，這是我的孩子。范，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後來，他父母在她家只住了一個星期。

那次我還問勞拉，是男孩，還是女孩？

勞拉說，不知道。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哦，你是中國男人，你們輕視女性。范，男孩和女孩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關鍵是他們是我的孩子，這就足夠了。

那你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怎麼準備東西啊。

勞拉說，那不是一個大問題，我要給自己一個驚喜。

勞拉是雙胞胎，生了一對彩鳳。孩子生下來才兩三天，她就和先生一道，開車到超級市場給女兒買東西了。

勞拉在小女兒兩三個月的時候，搬家到了維斯康新州。半年後的一天，另一個英文老師約我去看她。到她家後，她正要給孩子吃飯。只見她把孩子一下一個，放到嬰兒椅子上。然後，把小飯桌放好。接着，一人面前放一個小奶瓶，又抓了兩把嬰兒吃的麥片，撒在小飯桌上。最後，一聲OK ，就把孩子撂在一遍，來跟我們說話了。

我說，勞拉，不着急，你先餵她們吧。

為什麼？勞拉瞪大了眼睛，笑着看我說，她們自己可以吃，不用我。過來，請坐在沙發上，我們聊聊。

在聊天的過程中，勞拉看我盯着小孩看，笑了，一揮手，說，范，不要擔心，相信她們，她們可以照料自己。

半個鐘頭後，勞拉站起來了，走到孩子的跟前，拿張紙巾，擦擦孩子的臉和手，就把她們抱下來了。收拾一下沒吃完的麥片，扔到垃圾桶中。然後，給孩子幾個玩具，說，我親愛的寶貝，好好玩玩。一會兒就要睡覺了。

她又和我們聊天。

二十來分鐘後，她站起來了，說，對不起，孩子睡覺的時間到了。

一個胳膊夾着一個，勞拉把兩個孩子夾到了樓上的嬰兒室，放上一段音樂，低下頭，一個孩子的臉上親一口，並且說了一句同樣的話，我的小寶貝，我愛你。然後，對我說，范，我們繼續說。

我說，你先陪她們一會兒，我不着急走。

她說，不。她們不需要我們。她們應當學會遵守紀律，午睡的時間到了，就要睡覺。來，我們下樓去。

再一次看勞拉的時候，她的兩個孩子已經開始學走路了。

我們坐在她們家後院的椅子上，看兩個孩子在草地上走。突然，一個女孩跌到了，哭了兩聲。我趕緊地站起來，要去扶小孩子。勞拉卻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說，范，不要擔心，不會跌壞的。讓她自己站起來。她會站起來的。

果然，那個小女孩哭了還不到三四聲，就爬起來，跟自己的妹妹或者姐姐繼續玩起來了。

從嬰兒起，就讓孩子學會獨立，這是許多美國母親教育孩子的基本方法。

2005．2．28 上午十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