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很大的荣誉” 范学德
我认识她是在九五年春天的某个礼拜天,那时我刚刚信耶稣不久。那天中午我站在教堂门口正和几位朋友说话,一位女性走过来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并说,范弟兄你好,感谢神带领你信了主。我一愣,急忙和她握手,说声谢谢。她看我忙着和朋友们说话,就说你们继续谈,继续谈,再见。 她是谁啊?好面熟。后来想起来了,她是教堂里弹钢琴的那位姐妹。对,肯定是她。过一会儿,我悄悄地打听了一两个人,证明我没猜错,还知道了她姓陈,名滇生,生于云南,长在香港,来到美国几十年了,大家都习惯叫她的英文名字:Betty,翻成中文就是“贝蒂”,我从那以后也就这么跟着叫了。 其实我早就该认识Betty。当我九一年秋来到这个教会时,她就在这里了。每个礼拜天,她总是和先生一起提前来到教会,一起坐在前排。九点二十五分,她就悄悄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轻轻地走到钢琴前,坐下来,弹钢琴。然后,不论是大家合唱,还是诗班唱歌,大都是她用钢琴来伴奏。 Betty个子不高,话少,说起话来慢声细语的,很柔和,就连走路,也是轻轻的,好像生怕惊动了哪一个人。由于她这么普通,所以我到这个教会三年多,居然没有注意到她。
以后,我渐渐地知道了Betty的一些故事: 二十多年来,从我们教会刚有诗班开始, Betty就为诗班弹琴。一般情况下,一年的五十多个星期,每个星期五的晚上,诗班的成员都要到教堂里来练习唱诗歌,从七点半到九点。多年间,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下雪,Betty一直坚持不断,别的人可以偶尔不来,但Betty不能不来。 Betty是职业女性,白天上班,挺紧张的,一下了班,赶紧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然后再急忙赶到教堂。为了星期五的晚上能准时赶到教会弹琴,有一段时间,她主动地调整了工作时间。 有位弟兄告诉我说,Betty生活的担子很重。我听了以后不太明白。看到他们夫妇每个礼拜天都穿得整整齐齐地来到教堂,都面带微笑,我还以为她一定是生活得挺悠闲的。再说了,她的孩子也大了,还会有什么重担呢?。 后来我才了解到,Betty所承担的精神和身体上的压力,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十八年前,她先生正当壮年却得了大病——老人痴呆症,从此生活不能自理。于是,家里家外的担子都落到了Betty一个人的肩上。有时为了赶到教会中练歌,她不得不一个人匆匆来到教会,把先生一个人留在家。因为无论她怎么说,先生都不肯跟她一起来。遇到那样的时候,她就太难了,家里有电,有火,先生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要是自己走出去找不回家了又怎么办? 有一次在大白天,她先生就是一个人出去了,走了半天,又忘记家在哪里了。后来,通过警察才把他找回来。于是,为了防止再出现这样的意外,Betty到教会和诗班一起练习时,有时不得不把家里的门从外面锁上。 有一次我问Betty,你把先生一个人留在家中,你不担心吗? 她说:怎么能不担心呢,但只有交托给神了。还好,他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和我一起来。 自从先生生病以后,对于Betty来说,在每一个礼拜天都提前来到教堂参加崇拜,就成了一个难题。虽然,从家里开车到教会不过二十来分钟,但每一次她都需要提前将近两三个小时帮助她的先生准备来教会,从刷牙、洗脸,吃饭,到穿上整整齐齐的西装,她样样都得操心。他们夫妇从来都是穿得利利索索的来到教堂中。走进教堂的前厅时,Betty会慢慢帮助先生把外套脱下来,然后,把它挂到挂衣架上,然后,掺着先生走进礼拜堂中,并向遇到的兄弟姐妹微笑地问安。 Betty有一次告诉我,天气好的时候还好办,最怕的是天气不好,特别是下大雪的时候,清除家门口车道上的积雪可真急人哪。Betty这么说时,我都替她难。因为芝加哥的冬天时间长,雪又多又大,下一尺多深的雪不是什么稀罕事,偏偏她家的车道还挺长,偏偏她又长得那么柔弱。因此,遇到下雪天,天一亮Betty就得就起来铲雪,然后帮助先生准备,最后,还是和先生一起按时赶到了教会,还是按时弹起了美丽的乐曲。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问Betty姐妹,就是你先生得了这样的重病,为什么你还这么爱耶稣基督?我们教会的好几位元老都曾经告诉过我,说Betty的先生不仅是一个基督徒,并且一直很爱主。还说,一九七七年四月三日,我们教会在三一神学院内开始了第一次主日崇拜时,参加的只有五、六个家庭,其中就有Betty一家。听到这些后我更敬佩Betty姐妹了,并反复思考什么叫信仰。 九九年前后,Betty的手得了慢性病,平时挺疼的,弹起琴来就更疼了。开始时我不知道,还当面赞扬过她弹琴弹得真好,哪知她是忍着痛苦在弹琴。以后每一次我问她的手指怎么样了,她总是微笑着说,感谢主,感谢弟兄姐妹们为我祷告。范弟兄,谢谢你关心我。 有一天我忍不住对她说,Betty,你真了不起,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教会中弹琴。 她非常真诚地对我说:“范弟兄,这是我很大的荣誉”。她怕我没听清楚Great honoro这两个英文词,就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深情地说:“上帝让我在教会中通过弹琴来事奉他,这是上帝给我的很大的荣誉。” Betty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我的心,让我重新思考什么叫荣誉。 初稿于1998年圣诞节前。 修改于2005。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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