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疼我的人走了 范学德
九月二日清晨,吃过早饭后,我沿着营地的湖边往前走。湖水如镜,倒映着一团团树影,湖边的小山上长满了绿树,山顶上露出一个小教堂的尖顶,尖顶的边上,立着一个十字架。太阳照在十字架上,十字架散发出金光。 我沿着小路上了山。路边长满了野草,山花,有两只兔子跑来跑去,一只黄鹂飞上飞下。不到十五分,我就走到了小山顶,小教堂出现在我眼前,还有十字架,十字架上还站着两只大鸟,好像是鹰。 小教堂的门没有上锁。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四五排长条椅子。椅子正对面,是一个小讲台。透过讲台后面的大玻璃窗,我又看到了一个十字架,独自立在正前方。 我渴望祈祷。我跪在地板上祈祷。我的心很矛盾,我一方面还是盼望能出现奇迹,母亲能挺到十月份,那时,我在去过香港后可以回家再见老人最后一面。但我又不敢妄求,母亲已经被病魔折磨一个多月了,她太累了,该安息了。家里人,姐姐,哥哥,嫂子,弟弟,弟妹和侄儿,侄女们,也都太累了。 我只有祈求平安,主啊,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求你把平安赐我的老母亲。主啊,我在深渊中向你求救。求你垂怜。 奇迹没有发生,母亲走了。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 母亲是在大陆时间2006年九月三日下午四时被主接走的。那天是大陆的礼拜天。你们要安息,这是上帝的话,在那个安息的日子,母亲永远安息了,安息在主的怀抱。 母亲走了。 昏迷了六天之后,我的老母亲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 去年十一月初回到北京时,姐姐,哥哥和弟弟到北京看我,我以前跟他们说过,把母亲的追思礼拜录下来。他们录了,把录像刻上了光盘,带给了我。 我带着光碟回到了美国,不知道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勇气去看那个光碟,直到半年后,一个晚上,我才看了。 我看到了母亲闭着眼睛,看到了母亲离开了家里,看到了母亲躺在花丛中,看到了姐姐哥哥和弟弟站在母亲的周围。我看到了母亲的遗像,她慈祥地看着我,就像她过去一样,这慈爱的目光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大哥代表家人讲话。没有母亲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这是我们的共同心声。听着大哥的讲话,我想如果我讲,我会讲什么呢? 我先讲两个笑话吧。先说我妈妈不怎么进步的事情。我上小学三年的时候,全国都号召学毛主席著作,可我妈连一个大字也不识,这可怎么办?我就开始教了。我先教母亲拿笔。母亲说她是干活的命,这手里拿把锄头还能玩得转,可这笔杆子,就是不听使唤。一使劲,就把铅笔芯弄断了。我教的第一组字就是:毛主席万岁。教了几天,毛、主、万这三个简体字,她总算照葫芦化瓢描下来了,可席与岁两个字,怎么也写不好。并且,写一会儿,就说脑袋都快要胀开瓢了。算了。算了,以后再学吧。 结果,我前后教了一、两个礼拜,那五个字,母亲还没学会。我也只好放弃了。觉得母亲不是那么热烈地要求进步。有时,生产队开会学习毛泽东的著作,母亲在墙角坐着,还打嗑睡。我也觉得她不积极,她说是干活太累了。 还有一个笑话,母亲有时候还有点迷信,腊月里贴对联和福字,她总是让我们把大梁上的那个福字倒着贴,贴完了,她还盼望我们大声地说,福倒(到)了!福倒(到)了!我们喊完了,她就高兴了,好像福真地来到我们家了。哪是那么一回事啊。 我希望听到我说的笑话,大家会微笑一下,我知道,母亲不愿意看到我们伤心。我想用微笑送我母亲最后一程。 诗班在追思礼拜上唱了《奇异恩典》这首歌。“奇异恩典,何等甘甜,”这正是我要为母亲唱的一首歌,我愿意唱着这首歌送母亲上路。自从母亲病危之后,这首歌我已经唱了许多次了。 牧师以《诗篇》第九十篇为主题讲道。 主啊,你世世代代作我们的居所。 诸山未曾生出,地与世界你未曾造成,从亘古到永远,你是 神! 你使人归于尘土,说:“你们世人要归回。” 在你看来,千年如已过的昨日,又如夜间的一更。 你叫他们如水冲去,他们如睡一觉。早晨,他们如生长的草 早晨发芽生长,晚上割下枯乾。 我们因你的怒气而消灭,因你的忿怒而惊惶。 你将我们的罪孽摆在你面前,将我们的隐恶摆在你面光之中。 我们经过的日子都在你震怒之下;我们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谁晓得你怒气的权势?谁按着你该受的敬畏晓得你的忿怒呢? 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 耶和华啊,我们要等到几时呢?求你转回,为你的仆人后悔。 求你使我们早早饱得你的慈爱,好叫我们一生一世欢呼喜乐。 求你照着你使我们受苦的日子和我们遭难的年岁,叫我们喜乐。 愿你的作为向你仆人显现;愿你的荣耀向他们子孙显明。 愿主我们 神的荣美归于我们身上。愿你坚立我们手所做的工;我们手所做的工,愿你坚立。 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