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发事件惊心动魄 范学德
在小糖溪绿道上走走、跑跑。时而,脑子也运动,寻找一些词,词组。它或它们是独特的,有形,有色,在运动中气韵生动,或,静如一池春水,风儿也吹不皱。超越这一切,它有生命。我寻找一个词的灵魂。 突然起风了。树叶从大树梢上坠落,在半空中,或起起伏伏,或飘飘荡荡,或悠悠哉哉,或匆匆忙忙。有的斜飞,有的打转,有的翻跟头。褐色,黄色,棕色,红色,交织,碰撞,分离。色色轻脆,硬朗。 临近地面了,落叶的舞步放慢了,似乎想跟风说,容我在空中再滞留片刻,也跟灌木丛说,谢谢你们挡住了风,为我。 有些是灌木的种子吧,窄窄的,尖尖的,中间鼓足了褐色,它们已经先树叶一步落地。它们的舞蹈有点像街舞,不断地翻身,旋转,方向不定,直到躺平。 柏油步道上一层落叶,收住脚步前,它们曾在地面上一同奔跑,前空翻,后空翻,牵手,撞肩,扫荡腿。一边动作,一边发出沙沙响声。止步后,有的倒立,有的卧倒。 有的,被踩碎了。 风停了。继续思想词。词的生命也在于运动,要寻找到它们的节奏,长短、快慢,单一,繁多,或一个字,或重重叠叠。 鹰舞长空,翱翔,滑翔,直下,反转。种种雄姿,各具风采。白云在其之上曼舞,云之上,天色碧蓝,平添了三分寥廓。 2024.11.9日记事 完成于11.13.
四、我们见面了 怎么也没想到,我见到了衲子先生,在他家中。那日,看到他大女儿陈曦发给我信息,说,我父亲请见你一面。我非常激动。我本来想请贾廷峰兄问问衲子先生,能否有机会见一面,没想到,先生主动提议。 见到衲子先生时,我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到恩师张岱年家中的情景,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小房子。谈了一会儿后,我想起了冯友兰先生对张岱年先生为人的评价:“张先生之木讷气质,至老不变。孔子曰:‘刚毅木讷近仁。’直道而行则‘刚毅’矣。”衲子也是木讷谦和之人。 我想了解一件事,一个经历了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无数大大小小的运动的人,如何能保持一个平和的心? 他说,都忘记了。 禅语,还是谜语,我一时恍惚。 如果没有是非曲直,没有道义,和就成为黑白不辨的好好先生,和光同尘,没有分别与是非,了无矛盾、冲突。深信衲子不是这样的画家,但他有愤怒吗?向不义说一声:“不!” 回到美国后,某日,衲子的女儿陈曦给我传来了师大的召开衲子研讨会消息,期间又展出了衲子部分的画作,第一幅照片就令我眼目一亮,惊喜不已。一个巨大的横幅,无数荷叶挤满了画面,如钱塘潮水铺天盖地而来,惊涛陡立,敲打我心。 我一下子想起了“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句名诗,一反过去的以淡墨为主,这里,浓墨是主角,荷叶成了黑云,云狂飞,无定向,向东向西在同一个画面。不错,叶依旧如花,但这花失去了从容和散淡,它紧张了,我要逃!这气息黑煞人也,是黑旋风,令灵魂窒息。 看了一会儿后,我将图片复制到电脑上再三细看,这十来天中看了许多遍,愈看愈深信第一天看到后的直觉,这哪是什么荷叶,它分明是墨面,是鲁迅吟诵的“万家墨面没蒿莱”的“墨面”。这墨面又岂止是面容憔悴,气色晦暗,神情黯然,这是人格被侮辱,尊严被践踏,生命即将被剥夺。 京剧《野猪林》里,当林冲被发配沧州前,与妻子诀别之际,有段李少春演唱的著名唱腔:“两行金印把我的清白玷辱了。” 我一遍遍跟着当年演出的录音吟唱,唱着唱着,那“金印”成了荷叶上的“黑印”,条条,道道,刻在花魂最深处。 这是义怒! 看出了这一点,我心释然了,衲子的清和、温良并非没有是非之心,他有,于民、于国、于天下。 看画看图看文章,思考写作,写了将近六千字,今天该止笔了,但有些很重要的点,还没有展开论述,比如,衲子画作中的现代气息。看到许多谈荷花画作的文章,居然一字一幅画也没提到衲子,很悲哀。幸喜栗宪庭、贾廷峰、卜希旸、朱京生、寒碧等一行人慧眼识珠,二十多年前、十多年前就看到了衲子画作的卓越价值,并向世人推介。荣辱不惊,于画者是幸事,于时代于中国国画大业则是悲哀,莫大的悲哀。但又何妨,几百年后,我等凡夫俗子身与名俱灭,但中国文人画的历史上,像青藤、八大山人一样,必会留下一个画家的艺名:衲子。本名,陈征,小名,大龙。 2024.10.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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