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的丹尼尔

　　丹尼尔又在侃。“……那帮家伙写着‘我深深地被美国朋友感动’。我给来一句，‘我深深地和美国朋友打洞（俚语，性交）。’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为他的“杰作”得意。他说的是头天晚上在家里通过电脑上中文网站看热闹，在论坛看到有人讲述了一段中国大陆发生的事情。一位美国白人男青年自愿到贫困的大西北教英文，拿和当地教师一样的报酬，孤身一人，一去多年，热忱帮助中国人民的意愿始终如一，因为这是他的理想。大家看到这一事迹后，纷纷贴帖子，基本意思都是“我深深地被美国朋友感动”。丹尼尔忽然想出这么一句调侃，非常的自鸣得意。“……哎呀，哎呀，太逗了。我这帖子贴上才一会儿，另一个小子也跟一个，‘你有病。’哼，别跟我这假充圣人了！回家一样得搂着老婆ＣＢ（性交）；见了漂亮妞，眼睛都直勾勾的；看见好吃的，没有不想吃的；给他一百万美元保证发疯。到这里教训我来了。”

　　沈丹年，英文名字丹尼尔，来美国已经十多年，现在在公司是个销售部门的小头头。最愿意炫耀的，是他那相当不错的英语；从来不说的，是如何来的美国，在美国到底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不到四十已开始谢顶。这是让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每每对着小镜子仔细地梳头，遮住那已经很凉快的部份。早上来上班时，头发都要用吹风机仔仔细细地吹过，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他身材适中，五官清秀，也确实相貌堂堂。这位不论到任何场合都极其注意仪表，坐下去时，马上把西服拖下，小心翼翼地挂在椅子背儿上，站起来时，必定仔细地整整衬衣，如果现在就露出了锃亮的秃头，太让他心碎。

　　跟美国同事们凑在一起，他是最能嘻嘻哈哈的了。见着男士都上去拍肩膀，顺口说出的玩笑话一串一串的，很是亲热。见着女士便极其的骑士风度，彬彬有礼，帮着拎包开门。见着英文说不好的墨西哥人呢？也能说说笑笑，反正就是讲下流话呗，一起露骨地描绘公司里某个女人性特征，或教一些中国的骂人脏话，学几句西班牙语的脏字。又是一片笑声。只是见了中国同事往往是教训的口吻。

　　干活呢？最常听他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事不归我管，你找头儿去。”但头儿亲自布置的活儿，他就开足了马力跑前跑后，热火朝天起来，公司里到处都有了他的声音，好像来了分身法。一边干一边讲着各种笑话，头儿听了也得乐个前仰后合。

　　他最轻车熟路的是操办公司的会餐。领着几个小姑娘到附近的中国餐馆和美国餐馆采购食品，把饭菜运到公司来，布置会场等等，跑前跑后、不亦乐乎。可惜公司一年也有不了几次。你说咱们的丹尼尔到底是什么料呀？

　　那天公司里管后勤的白人中年妇女南茜来找丹尼尔，婆婆妈妈地说了很久，说是希望大家不要在冰箱里放很多东西，到了周末要把个人的东西都拿走，云云。其实是讲给丹尼尔听的。因为他总是买很多东西长时间地放在里面。丹尼尔“哼哼啊啊”，心里烦得不得了。南茜终于走了，他忽然把手一伸，问边上一位中国同事，“这是什么？”那是根红色的、卷曲的毛。而南茜的头发是红颜色的，可并不卷。“这是‘那个’地方的毛。就在南茜的毛衣上，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拿下来的。”这也太下作，面对着他的同事不知如何做答。丹尼尔兴致丝毫不减，大谈男人的毛和女人的毛的不同，各个部位的毛的不同，兴致勃勃。

　　他谈起性来是最毫无顾忌的。去过脱衣舞会后，闲谈时摇头晃脑谈着感觉，直言不讳。“那金发碧眼的女郎晃过来，轻轻抱着我的头……那滋味，那滋味……真恨不得狠狠地来一家伙……唉，亲亲她的奶子，嘿嘿，赶紧给小费吧……这才是真正的女人，真正的女人……他妈的……”他又沉浸在那乌烟瘴气、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周围的中国同事是不是想劝劝他别这么肆无忌惮呀？别讨没趣了。你刚一开口，他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你是多么的虚伪，并指着你道：“谁长着什么谁还不知道，别跟我来这套假招子。到了美国怎么还像在国内那么‘皱（意思是谨小慎微）’？”

　　早上来的时候丹尼尔在公司里忽然发现一顶女士戴的草帽，很旧，但样子很时髦，上面还有几朵假花。他觉得戴上会很滑稽，休息的时候便来到美国同事喜欢聚集的小饭厅，想出点洋相，来个搞笑的“节目”。他蹑手蹑脚走到门边上，刚要推开猛冲进去耍活宝，忽然僵在那里。几位喝咖啡的家伙正在议论他，其中一位道：“……Ｄａｎｉｅｌ　ｉｓ　ａ　ｄｏｇ（丹尼尔是条狗。这句话并不是说他像个狗腿子的形象，而是说他很贱）。”别的人都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