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濫吃麵條犯” 管家婆對我狂吃麵條已經到了痛恨的程度,所以咱是個“濫吃麵條犯”,據說已有“吃麵條癮”。這麼跟您說吧,我成天吃麵條,甭管什麼樣的麵條,也不管是否有菜,只要是麵條,我都吃得倍兒親切,充滿“無產階級革命豪情”。看見一個肥頭大耳的傢伙如此動容地狂吞麵條,邊上的人總認為在吃什麼山珍海味。我這樣無限熱愛、容納麵條的結果就是體重無情地增長,影響市容、有礙觀瞻。是呀,咱二十幾歲時一百二十幾磅,短小精悍,現在變成一百七十磅,某種土豆。 “沒關係,沒關係。美國紐約市街頭有的是胖子,比我橫的有的是,我混在其中並不突出,再說又不是在中國首都北京。”咱自有道理。“因為我的形象使美國街頭不夠整潔、美觀,正好可以證明資本主義的越發醜陋、沒落。如果有人認為我的胖會丟中國人的臉,咱就滿街瘋跑着亂喊‘我是日本人’,給小鬼子栽贓……”可這麼耍貧嘴沒用,太座勒令,“你必須得給我節食、減肥!麵條不許吃那麼多!特別是在晚上。” 這可不行!但太太的意志也不能違背呀。得,陽奉陰違。只要我一個人在廚房就悄悄煮方便麵吃,“偷襲”極其迅速、動作敏捷,而且不留痕跡。晚飯時我幾乎不吃飯,笑眯眯地吃些蔬菜,很是斯文,其實早吃飽了。長此以往,體重不但沒降,反而進一步上升!這是“罪行”暴露出來的蛛絲馬跡。從來沒什麼心眼兒的妻子狐疑地看着我,“你怎麼吃得很少了還是長胖?”我則臉不變色、心狂跳,“因為我品種好,節省飼料,喝涼水都上肉。” 麵條,我對你太有特殊感情了。一九六十年代初,中國大陸國民經濟逐步好轉,北京市民們手中的面票多了(專門買麵粉和麵粉食品的票證,每個月由糧食店定量發給居民)。作為小學生的我中午放學後經常在路上買點“切面”,也就是機器壓出來的新鮮麵條,回家煮吃當作午飯。這是咱與麵條不解之緣的開始。 煮好的切面熱氣騰騰,放進一點醬油、醋,往飢腸轆轆的肚子裡一裝,真香!狼吞虎咽地吃下麵條,擦一下額頭的汗,肚子鼓鼓的感覺真讓人心安,體會着剛才吞咽麵條滑溜溜的美妙口感,心都醉。 當然沒有長此以往,六六年“文革”爆發,六九年咱去了農場“上山下鄉”。開始那兒的伙食不怎麼樣,但生了病的病號飯是香噴噴的熱湯麵。那是手擀的麵條,煮前用蔥花嗆鍋,煮得黏糊糊再放上醬油。香呀!糟糕的是我很少生病,又不會裝病。這病號飯的享受總是滿足不上。 後來一位有人情味的主兒當了連隊領導,他在縣城裡為青年食堂買了台壓面機。這下全連青年一個星期可以吃上頓過水麵。哈!每到那一天的晚飯都是大喜的時光。青年們從地里收工回來,聚在食堂里吃過水麵,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四兩一碗的麵條我要連來四碗,神速吃完,號稱是吉斯尼記錄。一位老家是山西的小伙子不服,認為神速吃麵條的記錄該歸他--來自最愛吃麵的山西人。好吧,打擂台。 此君解開褲腰帶,蹲在條凳上,手端四兩面。“看着!”吆喝一聲,神氣活現。看什麼?一大碗麵條上有兩個干辣椒,麵條里有些醬油、醋。嗨,他的意思破吉斯尼大全記錄要開始了,大家都看着點兒,到時候也好作個證。“開始!”還真有給看時間的。只見他全神貫注、機器一樣的吞吃,一碗麵條三下五除二便見底。“好嘿!”眾人齊喝采。可我不得不惋惜,“三十五秒。這速度不慢。可我的記錄是三十秒。” “那就再來一碗!”這位還是放開肚帶,捧着碗麵條,又蹲上條凳,“欲與天公試比高”。為什麼非得蹲在那兒?據說吃起麵條得勁。說時遲,那時快,“開始”的口令一下,暴吞麵條的戰役馬上如火如荼的白熱化。二十秒後我高喊着“十、九、八、七、六……”倒計時。喊到“三”,這小子碗裡的麵條還剩一碗底;“二!”大碗捧起來往嘴裡倒;“一!”那肯定是麵條全部吞下,雖然沒破吉斯尼記錄,也算平了。可那小子眼珠子一瞪,“咯”的一聲,嗆着啦!麵條都從嘴裡和鼻子眼裡噴出來了,掛了一臉,鬍子般的,整個一個“聖誕老人”,可惜當時中國不過聖誕節。 還說風涼話,這哥們兒都要嗆死了,已經從條凳上摔到地上。大家趕緊一擁而上,把麵條從嘴裡往外揪,好讓他喘氣。這嘴裡的麵條被揪着往外走,鼻子裡的麵條就往裡縮!好嘛,都連着呢!眾人都怪我慫恿他人吃麵,幾乎出了人命。您說我是不是“濫吃麵條犯”? 哎喲,麵條。您聽這充滿戀情的聲音。如今想吃麵條還不容易,打滷面、炸醬麵、炒麵、肉絲麵、牛肉麵、陽春麵、朝鮮冷麵、熱湯麵、刀削麵、烏冬麵、抻面等等,還有我偷偷吃的方便麵,隨便你吃。是這樣,咱真是吃得不亦樂乎。可我的體重怎麼辦?只好想開點,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為飽口福,有礙觀瞻的隱患只好忽略不計。 這天晚上我被太座在廚房逮個正着。“你戒煙說戒就戒了,為什麼少吃麵條就這麼難?”我已令她發指,肥背被手指戳着,滿嘴的方便麵不知是否該咽下去。哎,那時我要不戒煙,你能和我結婚嗎?如果你現在嚷嚷“你再吃麵條我就離婚”,咱保證再也不敢動吃麵條的妄想。不過千萬別讓妻子動這個念頭,告別麵條簡直不敢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