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者应有胸襟,获奖人莫失底气 中国作家莫言被颁以今年(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 海内外华人中议论纷起。褒扬者众,抨击挑剔者亦多。振振有词人士或称颁奖方有意修复因先前颁发其他奖项与中国政府的嫌隙,或批评获奖人不在与政府对立的挑战者行列而名 不符实。殊不知文学即人学。一旦与人相关,总免不了诸如社会和政治的因素渗入。如今是几近自由发言的时代,各人尽可直抒己见,但一个世界范围内当前堪称主流的文学奖项能瞩目中国作家,还是体现了中国的长足进步和日渐增加的各方面的影响力。争论和激辩都可以,基本的事实必须接受和采纳,不能以个人情绪对事实作鸵鸟入沙堆式的漠然无视。 何况,这既是文学奖项,尽管有千丝万缕-笔者相信这不为假,颁奖委员会诸公心里最清楚-各种考虑,毕竟此奖着眼点和落脚处在文学作品本身。就此而言,莫言以他的作品获奖名副其实。一个奖项,即使是全球著名的奖项,每年颁发一次,既有它的分量,也远不是高不可攀、绝无仅有,不必对获奖人有过分苛刻的要求。这是批评者应有的胸襟。 莫言本人在获奖后给颁奖方的第一回应是“喜极而狂(overjoyed)”和“颇受惊吓(terrified)”(见BBC报道http://www.bbc.co.uk/news/entertainment-arts-19907762)。喜极而狂可以理解。形容得奖为受惊吓,有点那个。获奖人如今已经戴上桂冠,但笔者愿直言几句,并无不敬的意思。 为什么有惊吓之感?两种可能:一种是自惭形秽,视诺奖至高至伟,自己有点配不上;另一种是国人常见的自谦之词。结合“喜极而狂”句,看来是前一种成分居多。既已在文学上有相当造诣而被读者、现在也被颁奖委员会认可,获奖人应该有自己的底气。此刻你代表中国人这个符号,不卑不亢才是中国文士的作为。 中国大众、包括这位获奖中国人的诺奖情结,实际上还是五百年来西方地理大发现、知识飞跃、工业革命、全球逐利而把中国远抛在后面造成的影响直至今日的写照。中国在复兴赶上,这种情结也需要改变。就文学奖而言,中国文学在数千年有文字可考的历史上一向精致典雅、绚烂丰富、积存深厚,有没有诺奖并不影响它的存在和延续,更无关它的辉煌隽永。现在诺奖以世界主流(这是必须认识的当今现实)的眼光瞩目中国文学,当然是好事。它有助于各国文化的交流及中国文化的光扬和被欣赏。说实话,即使以颁奖委员会学者们对汉语的了解程度,也很难把握中华文化的精妙之处,不过他们已经做了不错的工作-锁定莫言的作品。如果以形象具体的绘画作比,当今获奖人的作品有如夸张热烈、色彩俗丽的年画。它携带明显的中国文化符号,映照作者所描写的那部分中国人的生活和思想情感。风俗年画容易被人接受,因此颁奖委员会认可了它。相形之下或恣意汪洋、或“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写意和恭求逼真栩栩如生的工笔,需要颁奖委员会的学者们花更多的时间和积蓄更多的素养来学会发现和鉴赏。同时,也需要新学后进和已在中国文坛上叱咤风云的文士们努力来接续中国文化历来的辉煌。令人扼腕的是自上世纪初“新文化”运动和与之相关的“五四”运动后,中国在寻求摆脱落后(这番历史的正面意义无可非议)的挣扎中不幸斩割了自己的文脉,弄得几代人识不得文言,从而不知祖先精粹为何物。近百年封了多少旗手和大师,但有哪些人的作品能与历史上经过时间检验的诗、赋、文、词、曲等齐肩而流传后世?能得诺奖的不在一二人(前辈作家中已有几位因不同因素而错过际遇),但近、现代能通过中国悠久历史和辉煌文化的鉴照检验而跻身传世序列的作品何在?这才是真正的时光长河的掇英拾秀,诺奖并不是。 如果获奖人抖落得奖瞬间的“喜”与“惊”,能在获奖致辞的讲坛上秉持中国文士的底气,向世人介绍中国既有年画,也有更精彩的写意和工笔,阐述中国文学接续的是三千年不间断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那是一个令世界面对中国文学和文化大开眼界并着迷的机会。我们拭目以待。 |